几千士兵的心如同被一柄锤子狠狠敲掉了所有幻想,很快就踏实下来了。
只剩下一条路——死战。
张可望疾言厉色地说道:“话都讲明了,大家跟着我一起,跟官军死磕,胜了,活下来,败了,就战死沙场。华山一条路,别无选择,有我无敌,战斗到死。”
士兵们的情绪,忽拉拉都被激得燃烧起来。
一片齐声呼喊:
“有我无敌,战斗到死。”
声音如一阵巨雷滚过土岗。
……
此时,孟州城内,是另一副景象。
县衙后院,一座宽敞气派的宅院里,门口挂了大红灯笼,有士兵站岗,院内传出一阵阵悦耳的丝竹声。
不是过年过节,也不是搞什么庆祝,而是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率兵到此,他住进了院里。
洪大帅正在吃饭。
洪承畴这年40岁,他本是文官出身,中过进士,转任武将以来也一直以“儒将”自居,平时穿文士长袍,从来不着盔甲,不佩刀剑,就算是派兵遣将的时候也习惯捏着一把象牙骨扇。
但是他心眼儿可一点也不“文”。
这人果断凶狠,对农民起义主张“剿”而不主张“抚”,提倡斩草除根,杀死降卒。你向他投降,他不动声色点点头,然后派人“咔嚓”砍了你的脑袋。
关于这一点,他曾在朝廷中当着皇帝的面做过解释:
“贼有反骨,性喜无常,留下来必有后患,纵观过往贼史,反了降,降了反酿成巨患者比比皆是,不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就这么狠。
不但狠,而且洪承畴作战极有谋略,曾经杀得张献忠落花流水,亡命奔逃,将另一股农民起义军“可天飞”部全部杀光,斩下可天飞的头悬挂城门示众。
这回,洪承畴奉朝廷圣旨“剿贼”,在三边总督的官职上,皇帝又给他加授了“太子太保”、“兵部尚书”的头衔,总督河南、山西、陕西、四川、湖广五省军务。正是权势熏天,春风得意。
宴席,摆在县衙后院大厅里。
洪承畴虽然嘱咐“简单便饭即可”,但是县令可不是傻瓜,他太清楚眼下洪承畴的来头有多太,因此倾尽了所有的心思,来操办宴席。
为了奉承洪承畴,县令遵循“孔府宴”的规格置办酒席样式,只说其中一道名为“八仙过海”的菜,用了鱼翅、海参、鲍鱼、鱼骨、鱼肚、虾、鸡、芦笋、火腿等十几种原料,凑齐“八仙”和“罗汉”,繁复至极,堪比工艺品。
院子里搭了戏台,请的名角唱戏,热菜一上,戏也开场了,一群达官贵人地方名士觥筹交错,边听戏边吃喝。
比皇帝的享乐也差不到哪里去。
嘴边是山珍海味,耳旁是丝竹轻唱,满座众星捧月……
洪承畴摇着骨扇,状似神仙。
酒过三巡,有亲兵走过来,俯身凑他在耳边轻声报告:“大帅,马将军回来了。”
“让他进来。”
这位马将军是洪承畴手下一员骁将,官拜“武毅将军”,勇力过人,在“剿匪”战斗中屡立战功,长得膀大腰圆,外号叫做“赛张飞”。
马将军晃着膀子走进大厅。
咚咚的脚步声震得方砖地面直响。
他朝座席上的洪承畴躬身施礼,“禀大帅,末将领命。”
洪承畴摇着骨扇,面露微笑,“赛张飞,好小子,你的部队都准备齐整了么?”
“部队兵精粮足,士气旺盛,只待大帅一声令下,既可上阵杀贼。”
“好,你即刻带队出击,不必等贺人龙他们了,做我的剿贼先锋,夺个头一功,怎么样?”
“谢大帅赏识,末将誓提贼头来见。”
洪亮的声音如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