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柱听了这话便说道:“张先生,您都说了不少年了,可您看看,老百姓还是没能过上好日子啊,依我看,国民政府是没有这个能力了!”
那张半仙也不生气,装了袋烟边抽边说:“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不要瞎嚼蛆了,才读了几天书,能知道个啥呀?政府不带我们过好日子,难道还指望那些共匪不成!这几年他们在东海、板浦、响水,还有同兴、杨集、四队那边煽动老百姓暴动,搞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他们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想浑水摸鱼罢了,真是岂有此理!再看看国民政府,帮咱们修铁路、建港口、盖工厂,做了多少实事啊!”
石柱不依不饶说:“政府是做了很多事情,不过为了修这个铁路,害死了咱多少老百姓,咱不还是照样过苦日子么!老百姓没过上好日子,他们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见过土匪,我老爹就是被土匪给害死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杀人不眨眼;我也见过**,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不怕死,根本就不是土匪样!先生说**煽动老百姓暴动,他们不过就是想把地分给老百姓,让老百姓都能有饭吃。现在地都给地主手里了,只有把地分给老百姓,俺们才能有好日子!”
张半仙本想再说下去的,不过不知什么时候,丁老爷家的小儿子丁发财刚好带了几个人路过这边,他听石柱这么一说不高兴了,抢在张半仙之前对着石柱嚷嚷起来:“这地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没偷没抢,凭什么分给你们这些穷光蛋啊!前几年共匪带人强行借粮,说什么要是不借的话就要把我们粮食给分了,一粒不还;去年又带一帮穷要饭的到处抢粮食,我们家差一点就被抢了,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土匪?”
石柱说:“那些都是灾民,还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地,实在是饿得要死了才要分粮食的!你们这些大户人家要是见死不救的话,就不是好人!”
丁发财听了这话不由分说的便招呼旁边跟来的几个人揍石柱,新仇加旧恨,把石柱揍得趴倒在地,满身是泥,鼻青脸肿,动弹不得。张半仙本来以为小孩子是闹着玩的,没想到真打起来了,赶紧和几个大人把他们拉开来,石柱才没有继续挨揍。
石柱家隔壁扬大婶看到石柱挨打了,赶紧去告诉石裕氏,石裕氏心疼得要命,强忍着眼泪把孙子扶回家,到了家后眼泪才哗啦啦往下淌。
说丁发财跟石柱有旧恨,其实原本都是些小孩子之间的矛盾罢了。丁发财比石柱小一岁,家里虽有钱,丁老爷也没有另外请私塾,都是在村里的小学上学。村里另一个地主柳老爷家有个闺女叫柳山秀,和丁发财一样大,长得特招人喜欢。那个时候,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不要说女孩子了,就算是男孩子也很少能上得起学,再者,按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本不该给女孩子念书的,可柳老爷家有点钱,那闺女又是个倔脾气,不但死活不去裹小脚,而且非要跟小男孩一样到学堂念书,柳老爷拗不过,便给她上学了。
柳山秀和丁发财虽然都是地主人家的孩子,不过她打心眼里就看不起丁发财平时的专横跋扈、趾高气扬,于是任凭丁发财如何讨好,柳山秀基本都不去搭理他,反倒是跟石柱特别要好,虽然她比石柱低一级,却时常和石柱一起上下学。
时间长了,丁发财便对石柱愈发嫉恨,每次看到石柱和柳山秀走在一起,他都会咬牙切齿地说:“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捣那个穷小子一顿的!”这次总算让他抓到了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石裕氏回到了家里,一边抽泣着一边把自己孙子的衣服换了下来,又打了点水让石柱自己把身上擦擦。石柱忍着浑身的疼痛好不容易才擦完澡,换了身衣服倒头就躺到了床上。好在丁发财那几个人岁数都不大,又都是踢打在身上,没有捣到头和脸,石柱身上虽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倒也没破相,估计没什么内伤,过些天应该就会自动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