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在家多蹲几天,等过了八月半再去俺小舅那边。”石柱回答说。而后他就从带回来的包裹里拿出一些东西,对石裕氏说:“俺老奶,你看,我带了些月饼、苹果还有甜梨给你尝尝。”接着,石柱又掏出一个铁罐子,“还有呢,这个是俺小舅买的条酥,让我带来给你尝尝,可好吃了,又香又甜又脆。”说罢便拿出一块递给石裕氏。
石裕氏接过条酥看了看,自己孙子有这份孝心她心里头自然非常高兴,说实在的,她也是好多年没有吃这个了。石裕氏看着手里的条酥,想起了很多陈年往事,不过她嘴里还是说:“柱子,你来家跟我过八月半就行了,还买这些东西来干什么啊,真是浪费钱。你自己留点钱,以后把媳妇娶回家!再多生几个娃,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过团圆节,那多好啊!”
一听到娶媳妇,石柱有点脸红起来。“这才多大啊,还早着呢!”他羞赧地说。
石柱又把在港口的一些趣事讲给他老奶听,石裕氏也把家里的一些事情讲给自己孙子听,祖孙两人相依为命,聊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就到了做晌饭时间。石裕氏让石柱歇一歇,自己去做饭,不过石柱从小跟奶奶一起做事做惯了,便说道:“俺老奶,我和你一块堆弄饭吧,我去烧火。”
两人来到了锅屋,一起忙活起来。农村的房子基本都是用土筋盖的,也只有像丁老爷、柳老爷这些地主人家,他们房子底下有半人高的部分是用石头搭起来做基础的。这锅屋虽然有些破旧,而且在墙角地方还能看到一条条裂纹,不过里面打扫得倒是很干净,锅碗瓢盆拾掇得整整齐齐的。锅屋贴边地方搭了两个土灶,一个放口大锅,主要做饭用,一个放口小锅,主要炒菜用。两口锅下面烧火的锅膛连着一个烟囱,一直通到屋顶之上。到了这个时点,其实也只有少部分人家能生得起火、冒得起炊烟。
石裕氏平时一个人在家根本舍不得吃米,几乎只吃一些棒面饼子,芦秫面子,再就是山芋干、地蛋啥的,菜也是切一切放点盐在锅里烀一烀,很难见到半点油星;早晚只就一点腌雪里红芥菜、萝卜干或者腌韭菜,反正能吃饱就行-但就这样都比村里不少人家吃得好,最起码她还能吃饱。今天石柱回来,她才搲了一人的米做干饭,又放了点山芋干一起蒸,留着自己吃。
石柱坐在锅台边烧火,石裕氏就坐在旁边择菜,祖孙两人仍然时不时地聊点家常。待米煮到有八分熟时,石裕氏打开锅盖搅一搅准备搲米汤-这个根据个人喜好,想吃软点的干饭就多留点米汤蒸,想吃硬点的干饭就少留点米汤蒸,顺便还能在锅底做出一层锅巴来。搲完米汤后就得用小火慢慢蒸一会,火熄了后再在锅里闷一闷就行,不然饭容易糊掉。在收山芋、地蛋的时候,一般人家弄饭时小孩都会往锅膛里扔几个山芋或地蛋,不一会就烧熟了,再用火叉扒出来,吃起来喷香喷香的。
吃完晌饭后不久,庄上的罗二奶又来遛门了,石裕氏就用条酥招待她。这个罗二奶娘家姓王,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她男人罗家老二倒不错,可惜她嫁过来没几年,男人去参加革命党,在和清兵的恶战中死掉了。后来她和儿子相依为命,没想到儿子七岁时候得了痘疮,最终还是没能挨过去,夭折了。
娘家人嫌他克夫、克子,不给她回去。没办法,罗二奶只能自己一个人在庄上孤苦伶仃地生活。也有人劝她改嫁,不过那时候女人“三从四德”观念根深蒂固,罗二奶丢不起这个人,一直守了快三十年寡。
石裕氏比罗二奶略长几岁,在石柱念书或外出时她也是一个人在家,两人又都是寡居,因此她和罗二奶平时走动的比较多,经常互相遛门子,正好可以在一起聊聊天、喳喳呱。今天恰好石柱回来了,石裕氏就跟罗二奶讲了些石柱去济宁的事情,并一些港口上的趣事,两个人聊得有滋有味的。石裕氏给的那条酥罗二奶只吃了一块,还一直夸柱子孝顺、有出息,她也知道这点心不容易得,既是人家的东西,虽然经常来遛门,自己也不便吃多。
石柱这次回来要在家多呆几天,就在村里小伙伴家到处走走,偶尔也会带几个十来岁的“小喽啰”一起去沟里摸点鱼,到地里抓点螃蟹,甚至还会抓条蛇。那时农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化肥、农药,虽然庄稼收不了多少,可水质好,水里的鱼都老肥老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