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石裕氏方才高兴地答应:“中!那就这么办了!不过要老妹你多多费心了!”
罗二奶也高兴地说:“不费心!你看,我高兴还来不及了,这么大岁数,能得这么俊的干孙女,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事情虽“圆满”解决,但该有的礼数还得有,只是特殊时期,一切从简:季思恩当场在石家给罗二奶敬了“改口茶”、磕了头,称其为奶奶;第二天,罗二奶便挨家告知罗家宗亲自己认了干孙女之事,他们自然是无从反对。接下来,两家人又去找村长老夏,将季思恩以罗家孙女、石家准孙媳的名义登记入籍,这样一来,季思恩算是能在村里呆下去了。
这事传到柳老爷耳朵里时,他方才叹息道:“原来柱子真的和人家定了娃娃亲,石家那老嫚子没有哄人!只可惜我那闺女,也不知去哪了,几年了都没有消息......”说罢便老泪纵横。
到了过年时,石柱特地带着季思恩到祝庄给亲戚们磕头、拜年,两人虽未正式拜堂成亲,但人人都知道那是迟早的事,因此祝家人也都将季思恩当作石柱的媳妇一般看待-新外甥媳妇第一次上门,几个舅舅家自然包了红包,尤其是祝广连,特地给了两个大红包。
在祝家人中,最高兴的当属石柱的舅奶祝董氏了,她只有一个早逝的闺女和这唯一的外孙,见石柱把季思恩带来看她,她满脸笑容,但此时她已七十一岁高龄,身体愈发消瘦,躺在床上不时地咳嗽,拉着石柱和季思恩的手说:“柱子,赶紧把婚事给办了,早些让我抱上外重孙子!你看,我这外孙媳妇真俊啊,往后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然而老人家终究没有看到石柱拜堂成亲,也没有等到抱上外重孙子。正月刚过,惊蛰这天,她便在睡梦中撒手人寰!
祝董氏的灵堂就设在长子祝广辷家,中间白纸黑字一个大大的“奠”字,左右两侧则用隶书分别写着“良撡美悳千鞦在高節亮風萬古存”,祝董氏的遗体就平躺在席褥上,盖着棉被,头下一个金黄色秸秆寿枕,脚上一双湛蓝色凤纹棉布寿鞋。哭灵的是祝家的四个儿媳妇:祝侯氏、祝姜氏、祝吕氏、沈月云,迎来客的则是老三祝广远。此外,老四祝广连特地请了一拨僧人前来诵经超度。
因祝广连在商界小有名气,生意上有来往、有交情的人送花圈、送挽联的则是络绎不绝,就连日本人都亲自来敬献一个花圈,而那些汉奸走狗见日本人都来了,也纷纷逢迎,前往祭拜一番。祝家人虽不大情愿,怕辱了祖上清白,但断然不敢将这些人拒之门外。
在隔壁老二祝广达家院子里,还摆了个大戏台,足足唱了两天大戏;吹鼓手之唢呐、笙、镲声更是此起彼伏。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对于祝家人而言,老母亲的去世自然就成了喜丧。
听闻有戏可看,十里八乡的人都来凑热闹,院子里挤了满满的人。
中午、傍晚的两顿送饭仪式自不可少,纸糊的临时土地“牌位”就摆在村头岔路口边上,三面被蔑席圈着。这时,几个堂姑爷在吹鼓手的后面抬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有鱼肉酒菜,后面则按顺序跟着健在的几个与祝董氏平辈的“正”字辈老人,再后面则是浩浩荡荡的孝子孝孙:祝广辷、广达、广远、广连及诸多“广”字辈侄儿;祝怀庆、怀庐、怀庚、怀序、怀府怀庁、怀庥、怀庩、怀廧、怀庸、怀康、怀庭以及诸多“怀”字辈侄孙;重孙辈的祝方苏、方湘、方桂、方浙、方川、方黔则由大人搀着或抱着。
孝子孝孙皆披麻戴孝,手里捧着哭丧棒,哭丧棒的根数按各家人数而定,有事没来的就由户主或兄弟代为捧执;重孙辈的孝服则是白布上钉上一小块红布。
大人和大一些的小孩皆毕恭毕敬地捧着哭丧棒,跟着前面的人走,而那些小一点的小孩却常把哭丧棒当作玩具,或独自当金箍棒挥舞或互相追逐打闹,大概在他们眼里,还不知道死亡代表何意吧。
到了路口,孝子孝孙一字排开跪下,若人太多,则在路两侧跪成两排。侄女们在“牌位”前边烧黄纸边哭泣,烧完后,堂姑爷们就会派个代表倒一小杯酒,用筷子象征性地夹些鱼肉放在“牌位”前供逝者“飨用”,而后孝子孝孙们各磕四个响头,随后便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