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举杯,那李掌柜和吴小二自是得迎着。
那孙亦谐炒的菜呢,也很受欢迎——他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吃过见过,那做出来的菜色,这小山村里的人是真觉得稀罕。
四人吃吃喝喝,没过几巡,同桌的两人已被双谐灌得有些微醺。
气氛到了这儿,那就该套词了……
“掌柜的,究竟什么事儿啊,说说呗。”黄东来适时地抛出了问题。
“啊……不瞒二位说呀。”李掌柜语重心长地念道,“咱们这村儿啊,现在是过了今天不知有没有明天啊。”
接着,他便把那刘武升和邹白丘二位大侠当初是怎么来的、怎么去的、又是怎么一去不复返的,包括那些山贼的事情一五一十都给讲了。
当然了,在这其中掺杂了一些他个人的主观评论和添油加醋式的描述也是难免,人在酒桌上不吹点牛逼还叫人么?
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后,黄东来便点点头,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原来是这样……”但他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问了句,“诶?那你们为什么不干脆逃走呢?”
“跑?”李掌柜眉头一皱,随即便是一阵苦笑,“呵……怎么跑啊?一村子人一块儿跑?就算让我们跑出去了,然后呢?这村儿里大部分都是庄稼人,还有就是我们这种干小买卖的……没了地、没了铺,咱们怎么活呀?出去讨饭?”他摇了摇头,“真要成了流民,怕是比死在村里还惨呢,留下……还能有个盼头,山贼也不至于敢把全村人都赶尽杀绝的,最多杀几个泄泄愤,毕竟他们以后还要来抢劫呢……”
他这番念叨,基本算是这耿家村的村民们此时的普遍想法了。
人嘛,都有侥幸心理,明知大难临头,怕得要死,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会像鸵鸟一样,待在原地,把头往洞里一钻,祈祷着刀不会落到自己脖子上,事后再对着那些刚好被杀掉的倒霉蛋儿的尸体掉几滴眼泪,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哇——”就在这时,那吴小二忽然呜哇一声就大哭起来,眼泪那是哗哗儿的,顺着他那粗糙的脸颊便往下淌,边哭他还边喊,“翠花儿呀,你死得好惨呐……”
“嘿!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不能喝就别喝,你瞧你这熊样儿!”李掌柜一看外甥这德行,火气就上来了。
“哎~您消消气。”孙亦谐赶紧摁住了他,又问道,“这又是哪出啊?”
“嗯……”此时,李掌柜那嗓子里也是发出一阵悲愤的低吟,他沉了沉气,才缓缓说道,“翠花是他没过门儿的媳妇儿……”说到这儿,李掌柜又闷了口酒,“我这外甥人不坏,就是笨点儿憨点儿,二十好几了都没人要;几个月前,好不容易有人来说了门亲事,把这傻小子乐呵坏了,没想到……聘礼都还没下呢,就赶上山贼进村,把翠花抢上山去了。”
“哦……”黄东来听罢又问道,“那……这姑娘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李掌柜摇了摇头,再回道:“村儿里那大姑娘小媳妇的,被抓进山去,就没有一个回来的……也有那胆大的去寻过,可连具全尸都找不着,都是被折腾死之后扔山里喂狼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那吴小二便哭得更惨了。
事已至此,这饭自是没法儿再吃,话也没法儿再聊了。
“我看你们二位人不错,我也劝你们一句……”李掌柜又喝了口酒,压了压情绪,“明儿你们上路,就别进山了,从北面绕着走吧,也就多个一两天的行程,进山的话……八成要被劫,这丢了钱财倒也罢了,万一把命搭进去,那多不值。”
“多谢掌柜提醒。”黄东来冲他拱了拱手,便起了身。
孙亦谐也没说什么,就与黄东来一同走向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