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龚连浚也只能派师爷苏时不时来看看这对母子,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
一晃过了些年,龚连浚已娶妻生子,并在不久后发现自己头顶了一大片青青草原,正妻生的儿子都不一定是自己的。
这时候,他再去看那飞鸡母子,两人的日子虽是苦巴巴的,但过得是俯仰无愧,堂堂正正,这便让龚连浚心中不断生出愧意和悔意。
但这世间很多事情,并不是恶人想悔过,就该被原谅的。
这些年来,随着龚经义这二世祖越来越二,龚连浚看飞鸡这个亲儿子是越看越顺眼,但相认的事,他却始终不敢提,因为他也明白,他不配。
就这样,到了五年前,即永泰十五年。
彼时,广州府贪官当道,民不聊生。
飞鸡的母亲在这年亡故,而他也在这年遇到了李崇达,遂踏入绿林,并辗转加入了龙门帮。
这时龚经义也已成年,龚连浚再想去认飞鸡这个私生子,就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了。
但他不认,不代表外面就没人知道。
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李崇达第一次见到飞鸡的时候就对他说过“我不止知道你的名字,地上躺着的那十四个,我也全都知道。”
现在诸位看官应该也品出来了,李崇达会在行动前做这么周密的调查,显然不只是为了打击区区的私盐贩子他是在下一盘大棋。
那一船人,偏偏就剩下飞鸡这么一个活口绝非偶然;李崇达会与飞鸡“谈”,也不是一时兴起。
从那个时候起,飞鸡和龚连浚这两父子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什么爹不爹的”此时,面对飞鸡的问题,李崇达的声音透出了十足的不屑,“不过就是个打着绿林好汉旗号的地痞流氓,当年强暴了你的母亲,然后意外有了你。”他顿了顿,“你长这么大,他尽过什么当父亲的责任吗你管这种人叫爹对得起含辛茹苦将你带大的娘吗”
“我”飞鸡因为在很短的时间内接收了太过惊人的变故,有些神情恍惚,“我”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
“你杀的人,的确是你的生父,但也是你的仇人。”李崇达又接着道,“龚连浚一生作恶无数,当有此报;至于他那亡魂归来时,不指认你,而是将师爷苏拖下水,无非是他想帮儿子铲除掉最后的知情人哼确是符合他那性格的做法。”他微顿半秒,笑了笑,“当然了这事儿就算他不做,我迟早也会做的。”
“看来”飞鸡稍稍定了定神,语气,渐已变得绝望,“所有的一切都早已被大人安排好了。”
飞鸡说出这句话时,心中已然是明白了,被设计背上了“弑父”这一把柄的他,从今往后,永远都将被掌握在李崇达、或者说朝廷的手里。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只能跟对方合作,没有其他的选择。
“李某,也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而李崇达却是悠然地接道,“我们并非不给绿林道生存,只是有些人,总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不懂得适可而止所以,上头不希望龙头之位再落入龚连浚或是林淮仂这样的人手中这样,方可国泰民安。”
李崇达说到这儿,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飞鸡面前,伸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飞鸡,你是我们信得过的人,等你在鱼头标身边再站几年,把资历攒够了,我自会设法让他退位让贤,届时,你便是新的龙头,而且这个位子,你可以坐很多年。”说着,他又抬手轻抚了一下桌上的包袱,“可能的话这支棍,将来我希望一直留在你那里,你的儿子、孙子,也可以坐你的位子,也可以向着朝廷我们之间,永远以和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