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西门彪倚仗本族悍名,在乡中暴戾已久,怎会将他华兴这个白面书生看在眼里?话语似恭,却半步不肯相让地说道:“这厮从我庄前过时,对俺家大门吐唾沫,太也辱人!俺家世代英豪,岂能受此之辱?俺当即上前与之理论,他反动手打人,……。”
他朝后头招了招手,人堆里挤出来两个少年,皆鼻青脸肿。
他接着说道:“参军你看,把俺们都打成什么样了?先辱人,又打人,怎能让他轻巧过去?”
华兴蹙眉,心道:“‘辱人不敬’云云,定是无稽之谈。杨咨是个外地人,只是路过他们庄前,与他们无冤无仇,又怎会辱他们?料来是杨咨侦查之举太显目了,可怎知却被这无赖抓住,借机生事。‘打人’云云,估计也是这西门家动手在前。我虽与杨咨相交不久,但通过接触,知他禀性沉稳,不是个莽撞之辈,要非被迫、要非怒极,断不肯动手打人的。”
果如他的推测,杨咨大怒,嗔目喝道:“小儿!还敢糊弄黑白,颠倒是非!我从这庄前过时,起了阵风,吃到尘土,将之吐出来怎么了?打人?是谁先动手打的人?我好言好语与你们分说,你这厮逼迫不让,我道歉也不行,你们还动手抢马!我自然不肯答应!你们又攘臂动手,来打我。我无奈反击,你们打不过,又讹诈钱财。……真岂有此理!”
杨咨本还没有这么生气,这时真是气急。他一方面固然是气愤西门彪等无赖,抢马讹钱,但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却是气愤西门彪颠倒黑白,在华兴面前抹黑他。他沉稳归沉稳,但却绝不是一个懦弱怕事的人,这时气急攻心,他恼怒之极,伸手按到腰间的刀上,挺身怒道:“我今来是为赴约拜访参军,不愿为参军惹下麻烦,要不然尔等鼠辈,早被吾斩杀刀下!”
西门彪不知道他是州衙里的都头,只当他吹牛,嘲笑说道:“你这厮!干瘦如猴,也敢大言!”
一旁的众帮闲哈哈大笑。
杨咨涨红了面皮,就要拔刀出鞘。
华兴急道:“杨兄且慢!”
杨咨眼看是气急了,他这一拔刀定血溅当场,华兴不怕受责任,但杀了人后,杨咨怎么办?只有两条路,要么伏法,要么亡命,都不是他所愿见的,急忙将之止住,心道,“西门彪这厮嚣张至此,不但讹诈路人,甚至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若纵之让之,日后我在易州再无威信可言,几个月的苦心经营必付诸东流。”
华兴眼中微光闪过,他做出决定,“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我本想等打听清了这西门家的虚实再做打算,但以今日看来,也不必‘再做打算’了。”问道:“那依你之意,欲要如何?”
“参军,你是州衙的司法参军,当知律法。按法:斗殴人者,笞四十;谓以手足击人者。伤及以他物殴人者,杖六十;不过既然是参军友人,俺也不追究刑责,赔点汤药费就行。”
“哟呵!这厮还懂点《唐律》。”华兴心道,可明知他所说不实,就是找茬敲诈,压住怒气,开口问道:“你且说想要如何?”
“五十贯!”
一个都头,一年俸禄不过三十贯,西门彪开口就是五十贯。杨咨恼怒至极,反手就抽佩刀。
华兴,忙再次将他制止:“且慢!稍安勿躁。”
杨咨的手紧紧攥在刀柄上,额头青筋迸出,咬紧牙,看着华兴,等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