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道,不管所谓大宋朝的城市化进度有厉害,这年头的大宋,依然是一个典型的以农业为基础的中世纪皇权社会,而偏偏和其他所有地方一样,碍于生产力和组织先进度的问题,皇权的末梢结构是难以触及到最底层老百姓,也就是所谓皇权不下乡的意思。
而这种情况,就会滋生问题。
首先是小农经济的脆弱,使得基层百姓在高利贷与租息盘剥面前变得毫无抵抗能力,而这种脆弱,又会使得诸如摩尼教这种具有贫民自助保险业务的宗教趁虚而入,挡都挡不住,最后就是民不聊生,和邪教泛滥,最最后就是揭竿而起。
但与此同时,另一个荒诞的现实在于,皇权如果强行入乡社,反而会造成更大混乱与损害——因为在皇权时代,跟官府比起来,什么和尚道士地主都简直算是白莲花!
甚至,那些和尚道士地主之所以能够盘剥百姓,敲骨吸髓,很大程度上正是依附于皇权后的作恶。
这种情况,再过八百年都难以改变。
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种温和的基层组织形式,既能对上服从统治,又能对下起到安抚作用。
历史上占据这个位置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宗族。
而宗族想要起到切实作用,很大程度上是要有经济基础的,故此,族产这个东西的作用毋庸置疑。
那么成制度的族产又是谁发明的呢?
答案是范仲淹。
范仲淹发明了族产之后,立即得到大宋朝廷的强烈认可与提倡,并迅速席卷了整个中国。
没办法,尽管族产和宗族在后来的时代那里是落后的代名词,但在眼下,面对着上方的皇权,村社内部的寺观、地主、高利贷者,以及最下层无孔不入的邪教结社,这已经是一种相对而言非常进步的村社集体经济组织形式了。
回到眼下,对于赵玖来说,基层缺乏组织这个问题同样是切身存在的。
其实,赵官家面临的问题非常多,他要北伐,北伐需要兵强马壮,需要钱粮财帛,但也要内部的安定,与后方的缓和,而且随着他本人直接参与执政以后,也渐渐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比如说从张荣哪里出来以后,回想着张荣的拷问,他心里一直难安,一直想针对某些群体做点事的,好像不做点事,连北伐都会失去意义一样……实际上,这也是他此番联合赵鼎发动此事的一个初衷。
推行桑基鱼塘的混合农业,然后专门做基层集体经济,正是他的一个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