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有一句话说,那就是派使者告诉合不勒,再不来,就不要来了。”赵玖干脆以对。“剩下的,吴玠来讲,朕负责传旨。”
已经点燃烛火的堂中稍作骚动,但很快又平息下来,因为韩世忠、李彦仙、马扩这三位有大纛的,居然无一人吭声,尤其是韩世忠这位名义上的河东元帅,素来挺胸凸肚扶腰带的,居然也一声不吭,而王彦、王德二人性格上虽有素来些不妥,但不知为何,可能是今日破城太过震撼的缘故,也居然忍住……诸帅臣如此,那其余人等,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好让官家知道,”吴玠拱着黑手出列,先对官家行礼,再与诸节度团团拱手,然后方才回身继续对着赵玖恭敬以对。“臣以为,眼下第一要务,不是去取井陉,而是速速调遣部分精锐北上雁门关,联合臣部御营后军主力、阴山契丹-西蒙古联军,外加官家派人去通知的合不勒东蒙古军,尝试合围大同……原因有二,一则大同尚有金军两个万户,若能一举吃下,足以动摇金军根本;二则,既得太原,又取大同,则井陉堵塞河北、河东的效用便名存实亡……与之相比,此时猝然去取井陉,耶律马五是个善战用心的,必然费时费力,而攻上党,也只是顺水推舟……”
且说,吴玠于天黑之后便正式接手河东方面军,按部就班开始下一步统筹。而大名府河西之地,金军主力大军的高层却足足熬到三更,才终于强压着种种不安,在李固镇外的某处大篝火旁召开了一场临时军议。
这是没办法的,虽然那场连环爆炸同时弄得两军一起炸营,但宋军到底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自家的神迹,摧毁的是敌军的城防,所以最终在下午时分就从容入城。而金军这边光是收拢部队,急忙调回河对岸南北几个万户,确保大营无虞,就已经很艰难、很考验人了。
只能说,好在绝大多数中低层金军都没有那个视野目睹那场连环爆炸,否则,连收拢部队这个过程恐怕都很困难。
即便是这场军议,也显得有些不尴不尬……因为绝大多数万户,都未能从白日那场惊天动地的破城中恢复过来,很多人直接丧失了基本的逻辑思维,明显有些恍惚之态。
这其中,甚至包括拔离速和兀术两位军中最高领袖。
其实,这些金国顶层精英内心深处不是不懂得此时要迅速、果断的下决心,立即更改战略部署,但是懂得归懂得,唯独那种亲临其境的冲击感,却根本不是能轻易挥之而去的。
好几次,众人尝试开口,但拔离速等河东诸将,张口便忍不住说起太原,说着说着便语无伦次,杓合、阿里一开口就元城和高景山,也都哀恸难名,便是讹鲁补、完颜奔睹等将,也都有恍惚失神之态,既没有了宿将的稳重,也没有之前争权夺利时的桀骜。
“诸位,这样好了。”兀术几次想说话,几次都不知从何说起,却又恍惚想起一人来,便勉力支撑身体,就在篝火旁起身。“你们与俺全都亲眼看到白日那一遭,说是心里明白那是火药,但其实还是受了震动,以至于心中已乱,不能妥当言语……俺换个幕僚来,你们也都认得,之前西路军的通事,后来又跟高景山的那个高庆裔,他的本事应该是不用怀疑的,让他来替俺们分道一二。”
篝火旁,拔离速以下,诸将面面相觑,所有人神色晦暗不明之余也都无奈,便只好点头。
而大约片刻之后,高庆裔被唤来,听阿里转述了几句话,却一声不吭,众人望去,只见此人除了双目在火光映照下一片通红外,神色倒也平静,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唯独兀术一时暗叫自己糊涂——别人不知道,他不知道吗?这高庆裔受高景山大恩,而后者如今十之**是死无葬身之地了,那前者状态难道还有个好?
一念至此,这四太子便要挥手斥退对方。
不过,出乎意料,也就是此时,高庆裔却居然开口了,其人声音虽然稍显嘶哑,却称得上平静认真,倒是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恕下官直言不讳。”高庆裔神色平静。“事情本身是很简单的,四太子与元帅还有诸位万户之所以不能妥当分析,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不愿说罢了……容下官稍作解读。”
篝火旁,一时言语嘈切皆无,只是风声呜咽不断、篝火哔哩之声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