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少十五六万,最多二十万,最终实际上可能会有十七八万……”
隔着一座太行山,距离宋军前锋直线距离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大陆泽以北,赵州高邑县,城中县衙大堂上,在汇集了各方面情报后,双目满是血丝、坐在下手的高庆裔给出了一个比赵官家那边更确切的数字,因为他们非常清楚知道自己身后远远辍着的曲端、刘錡、张中孚、张中彦、张宪等将汇集的骑兵集团有多少人。“主要看蒲阴陉那边的王胜,和更北的合不勒会不会汇集过来。至于曲端和张宪那些人,已经不可能抢在宋军主力出井陉就解决了。”
“算是已经在真定的讹鲁观他们,咱们这边是十三个万户,但各种战损根本来不及补充,实际上尚余战兵步骑十万出头。”大堂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铺设了地图的桌子,而同样疲惫不堪的兀术此刻正在桌子的一侧闭目出言,却是将那些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数字重复了一遍。“活女和乌林答泰欲已经到保州(后世保定)了,大兄也按照俺的书信,将燕京的四个合扎猛安一并交给了完颜剖叔,马上就到保州……这三人一定能赶得及!可是南边怎么办?不设防的吗?万一让岳飞追来,参与进来又如何?”
“所以要尽快发动。”高庆裔也再度重复了一遍自己重复了许多次的那句话。“抢在岳飞顺流而下抵达河间前,赵宋官家出井陉抵达真定前发动……最好是北面王胜来不及汇合,这样便是十二三万打十七八万!”
“元帅以为如何?”口干舌燥,同时疲惫难耐的兀术闭着眼睛喊了堂中另外一人……实际上,堂中摆着地图的桌子周边,此时只有三人,他们也是仓促抵达此处,仓促召集小规模军议。
撤退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曲端出滏口陉与岳飞部的‘骑兵’汇合,一直紧随其后。无奈何下,无数签军被大量抛弃,很多物资也都被抛洒,只有少部分家眷、贵重财货、军需物资得以保存……只能好在签军可以沿途补充,而真定还有一定储藏。
但此言既出,却许久得不到答复。
兀术诧异睁开眼睛去看,却发现枯坐在斜对面,此刻正和高庆裔一样睁着满是血丝眼睛看着地图不放的拔离速方才抬头瞥了自己一眼:“就这个数,一路上算了那么多次,魏王何必再算?”
兀术不置可否,只是反问:“那元帅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赵宋官家的进军。”拔离速抚摸着身前简易地图,摇头以对。“魏王,你说人家之前赵官家进取太原,算不算其疾如风?这次自太原进发井陉,又算不算是其徐如林?接下来,是不是便要侵略如火了?”
兀术怔了一怔,一时无法反驳,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再度去看高庆裔:“高通事,俺再问你,抛开兵力问题,眼下稍作喘息,军中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处置吗?”
“一则,井陉要不要守?”高庆裔脱口而对。“二则,选何处为战场?这二者又是相互关联的。”
兀术思索片刻,反问一句:“只有这些吗?”
“还有很多。”高庆裔近乎于冷笑道。“如燕京是否安定?会不会有一支骑兵出军都陉直逼燕京?燕京新军那些新兵到底是否可用?该以谁为帅?真定府具体还有多少军需?陈王(讹鲁观)在真定给我们准备了多少签军以作辅助?咱们大军辛苦至此,到底有多少掉队减员?什么时候才能收拢得当?只要去想,到处都是事情……”
“但也全都不是当务之急,也不是全局大略。”兀术幽幽一叹,然后强打精神同样去看那份简易地图。“眼下,什么都不顾都要决断的,便是耶律马五要不要撤出井陉来与我们合流,然后再选在何处决战?”
“撤吧!”
拔离速突兀出言。“井陉内中宽阔,当年韩信在陉道中打了十万人的大战都不嫌狭窄……马五和他的部属肯定是挡不住宋军大队的,还是撤下来保存实力为上。而且,一路上你们就不停的说,一定要尽快决战,尽快决战,抢在岳飞追上来之前决战……指望着层层抵抗拖延下去,对我们反而不利。”
“能否在井陉内中决战?”兀术忽然插嘴,俨然是直接默认了让耶律马五撤退的意见。
“到底是通道地形,不适合骑兵大队。”拔离速摇头以对。
兀术复又去看高庆裔,高庆裔也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