讹鲁补就算是再迟钝也晓得,这里面必然有女真人,而且很可能是自家亲卫的熟人,不然不会回来的那么快。
猜到归猜到,可真的确定以后,这位女真宿将还是不免头皮发麻。
“回禀陛下。”
转回院中,头皮上的麻意尚未退却,讹鲁补只能强打精神回复。“正如陛下猜的那般,契丹贼人用了火攻,夏日天暖,又有熏风不断……而且还主动开了个对河的口子,算是围三阙一……辽王殿下怕是真危险了。”
就站门槛上的合剌如遭雷击,身形直接晃了一晃,才扶住门框站稳,然后立即带着某种期盼去看完颜希尹的背影。
但希尹依然不动。
他又去看讹鲁补,讹鲁补在只是低头。
再去找秦桧,院中光影交错,居然一时找不到秦桧在何处。
最后去寻乌林答贊谟,乌林答贊谟总算是迎上了这位国主的目光,却是微微摇头。
合剌见状,既是无奈,又是恐惧,还是心酸,当即泪水涟涟而下,然后只能掩面归入舍中。
院中众人,从面无表情的希尹开始,几乎所有人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可很快,一个尖细的女声就忽然从房中响起:
“陛下这是怎么回事?在燕京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到眼下也只能在臣妾面前流泪?堂堂一国之君,便是逃亡路上,又何至于这般窝囊?”
众人省的是裴满小皇后,也知道这小皇后不过十五岁,若是国主嘛,依着他的聪慧和经验,心里还能明白一些什么,小皇后不过就是在说些幼稚话罢了。
但不知为何,明知道是小皇后的幼稚话,院中众人还是忍不住微微动容,继而侧耳倾听。
而很快,国主略带哽咽的声音便也传来:
“你不懂……这不是什么国主脸面的事情,朕晓得希尹相公是好意,也晓得如今局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伯父一死对所有人都好……朕只是想起大伯父养育之恩……还有韩师傅的教诲之恩……还有四伯父的拥立之恩……韩师傅来不及救,四伯父也来及救……如今最后一个至亲伯父居然还不能救!我不是羞为人君,而是羞为人侄!”
满院皆一时恻然。
“既然羞耻,为何不去救?!”小皇后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国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希尹相公不会让我分兵的……”
“你是太祖的嫡孙,弓马娴熟,希尹相公不许下面将领去救,难道还能拦得住你御驾亲征吗?你不是今晚一开始就披了甲吗?难道只是做样子?!”
院中所有人几乎一起看向了半掩着的房门,并引发了轰然之态,便是希尹也微微一怔。
但很快,完颜希尹便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平静、自然,状若无事。
几乎是同一时刻,裴满小皇后的声音便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