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凌将手指在油灯上靠了靠,嗤的一声,有些潮湿的灯芯立即焦了大半,下方的油气立即被吸到了顶部。
浅黄色灯光立时将不大的房间照亮。
灯内装的是叶家改良过的燃油,掺杂了植物油和香料,价格更加实惠,燃烧起来少了动物油脂的腥臭味,反而有一股奇异的清香。
不过即便如此,依然是寻常百姓难以接受奢侈品的。
大概也只有富贵人家,和小翠轩这种消金的所在才能用的起。
陈子凌脚下的鹿皮靴踩在红色的羊绒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咚!咚!咚!
陈子凌一连在黑色的大木箱子上敲了几下。
接着木箱顶部的箱盖,被他快速打开。
身上被人用绳子紧紧缠了数十圈,嘴巴堵着麻布,眼睛和耳朵被厚厚的黑布遮住的骆明远,勉强用力摇了摇头。
他已经三天滴水未进了,不要说挣扎,现在他就连尿裤子这种恐惧的表现都做不出来。
感受到了箱子外的湿气,骆明远脸颊上如黑色油污般的血迹,极难觉察的颤动了一下。
他的精神近乎崩溃,此刻若是有人能痛快结束他的生命,他甚至愿意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对方。
死亡这一结果并不可怕,真正折磨人的其实是濒临死亡的感觉,这一过程越长越会令人心生恐惧。
失去了活着的乐趣,便是精神上的死亡。
常人或许会认为慷慨的叶家少爷,是一个见不得弱者遭难的大善人,尤其是面这样凄惨的状况,更会生出恻悯之心。
然而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甚至就连他眼睛眨动的频率,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陈子凌面上神情出奇的自然,或许便是这种过于自然的神情,反而令房间内的气愤有些异常。
若是有人看到他的此时的表情,一会在骨子内对他生出极大的恐惧。
也许只有经验丰富的屠夫,看待手中待宰的牲畜时,才能展现出他此刻的微妙神情。
愈是在意某些事情,便愈要做出无所谓的姿态。
陈子凌如果没记错的话。
这应该是叶轻眉在神庙时,曾对他讲过的一个哲理故事中的明言。
一个人直面自己的人生终点时,就需如此。
若是自己及自己关心的人,受到他人威胁时,对待敌人的生命就更需如此。
这是陈子凌自己的理解。
骆明远感受到口中的麻布被人快速扯掉,眼耳上遮挡着的黑布也不见了踪影。
多日没有见过光线的骆明远,挣扎了许久也没能睁开自己的眼睛。
“你,你,到底是谁?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骆明远双眼睁开了一条极细的缝隙,依然无法看清面前那人的真实面目。
陈子凌听着对方沙哑含糊的声音,空气似乎只蹭了蹭他的声带就从口腔中飘了出来。
原来对方的牙齿早已消失,想来是赵朴手下人防止他自杀的杰作。
“骆公子多日不见,你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