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台三角眼一抬,点点头,唰唰唰写下两行评语,却依旧不取。
那考生接过打回的卷子,一看批语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不由委屈道:“府尊,您这不是夸学生文章写的有声有色吗?为何还不取呢?”
后面的教谕实在看不过去了,直接上前扯住这考生的衣角往外推,边推边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不知所云也;一行白鹭上青天,离题万里也。”那考生羞愧地掩面而走。
终于有了一个考生被魏府台批了一个“中”字,候在一旁的书吏衙役赶紧将这份卷子留下,誊写名字。那考生也一副感激涕零地欣喜而走。
众考生只见魏府台阅卷如飞,包括写评语的时间,在每份卷子上停留的时间不过数息,便立判高下,且能复诵不取者的谬误所在,令人无从辩驳,不由叹为观止。
王易更是惊异,这个魏府台跟赵暄告诉他的“赌棍”魏府台简直是两个人啊!听说当年会试,魏府台不过二甲三十六名,在众多进士中并不算最出众的那个---这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不过他更担心的是,这题目虽然简单,但百份试卷中,能被魏府台取中的不过十余份,近九成的淘汰率实在有点恐怖。想到洪礼忠之前说的,一场府试录取人数往往不过三五百,十取一才是常态啊!
这种阅卷方式也太过残忍了,众考生连缓冲的心理准备都没有,好多没被取中的当场瘫软在地者有之,屎尿齐流亦有之,甚至还有大吵大闹的考生,无不被衙役和差役锁拿推出考场。严重者,都不用魏府台出面,府学教谕就判他一个“县试重考”,等于剥夺了他童生的身份,这样一来,倒是没人敢再喧哗闹事,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还有耍机灵的考生,见前面是这情况,忙在卷子中写下一首打油诗:“学生今年二十五,遭受十年寒窗苦,今年若是还不中,回家无颜见父母。”
魏府台见到这首诗,微微一笑就在每句诗后面加了两个字打回不取,那考生拿回试卷一看,诗句变成了:“学生今年二十五---不老,遭受十年寒窗苦---胡吹,今年若是还不中---肯定,回家无颜见父母---跪下。”不由苦笑摇头,遗憾离场。
也有像王易这般心里有数的,其中一个是易县今年的县案首,认为府试轻而易举,更甚至在周围友人的吹捧下认为再连中两魁首,夺个小三元也是轻而易举,所以在把卷子拿给魏府台的时候,一副矜持自傲的表情自我介绍:“学生易县案首唐……”
魏府台头都没抬,淡淡说:“按例,你若说出姓名,我就可以直接打回。”
唐案首赶紧闭嘴,魏府台又是唰唰几笔,然后让差役交还给他---这就是不取的意思。
唐案首急了,对魏府台道:“府尊,我可是易县案首。”
魏府台还是头也不抬:“那又如何?”
“县案首必取秀才啊!”
“朝廷没有这个规定,也没人跟本府说这个规矩。”魏府台又连着批了两份卷子,淡淡说道。
唐案首气急反笑,道:“府尊,我的案首可是凭真本事考出来的,若是我都不能取中,那整个易县的考生又有哪个能中?”说着甩抖手中的试卷:“府尊您再看看,我这文章为何不能取中?”
魏府台终于抬头,沉声道:“请周元思来,本府一并录取便是。”
闻言,唐案首脸红一片,而后又变的煞白,却是再也不敢多说一句,抱着卷子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