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胤带着人急匆匆跑下关墙时,守在城门洞的是方才随他们进攻的第一波边军,不多,仅剩二十几个,其他人都战死了。
他们听到井陉川道上隆隆的马蹄声,还有关城内响起的无数响箭,他们脸上都没有什么紧张,只是握枪提刀,虎视眈眈地盯着黑洞洞的城门洞,不过他们都把耳朵竖了起来,随时等待军官的号令。
这些都是早就杀发了性子的军人,心中抱着的就是砍一个够本,砍两个有得赚的念头,如今敌人近在眼前,他们反而跃跃欲试,若不是一丝理智让他们要遵守军令,怕是早就扑上去和敌人尽情厮杀了。
李胤和小五互相搀扶着跑下来,连喊了两下撤,但所有人都不听他的号令,马上对陈胤道:“快下令撤,现在就撤,再晚就来不及了!”
看得出来,陈胤在这群边兵里威望很高,所有人都在望向他。
陈胤额头鼻尖都闪烁着微弱的银光,使劲眨巴着眼睛,吞咽唾沫,但就是不说话。
白司马和其他军官已经带着其他人往关城内冲,只有冲垮冲散城内的敌人,到井陉关的南门去,他们才有活路,而留在城门洞前的这波人,似乎被遗忘了,又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他们的任务就只剩下一个---断后!
不知何时,厚厚的云层渐渐南移,原本看不见的明月静悄悄的挂在了夜空中,清冷似银霜的月光洒在关墙前,鲜血刚刚浸润过的土地在它的光辉下,瞬间换了一副脸孔。
井陉关前的井陉河水穿过水门,耳语般低吟着奔向南边的燕山大地。黑糊糊的井陉川道两侧,刀砍斧劈般的崖壁正朝北方不断延伸,夯土筑成的关墙就像巍峨的刑天一样矗立在崖壁中间,冰冷地俯视着眼前的一切。刚刚飞走的几只鸦雀又一次发出难听的啼哭,在远处树梢不断盘旋。
李胤又喊了两声,见陈胤依旧杵在那里默不作声,心头一急,一脚就踹了上去,吼道:“你想所有人给你陪葬吗?再不撤,所有人只能白白死在这里,我们拼也拼过了,现在只有撤,不能无谓的死在这儿!”
陈胤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脑海里也瞬间清醒过来,似乎想到了什么,见两个边兵拿着刀枪就要对李胤动手,急忙喝止,指着南门道:“撤,都撤!”伸手一拽李胤,“走!”
李胤反手将陈胤拽回来,吼道:“不能往那边撤,往井陉川,那边是死路!”
陈胤一愣,还没来得及问清缘由,就见往关城内冲的卫军都往回跑了。
“过不去,南门被封死了!”
果然,既然胡竭人有心设下这个关门打狗的计策,又怎么会留下漏洞给他们钻?
“白司马呢?”陈胤没看见担架,拽住一个军官问。
那军官难过地低下头,忍着呜咽道:“白司马死了……他让我们剥了铁甲,拿了印信,胡竭人不会知道他是司马……”
此时,关城内的胡竭人似乎猜到他们要撤,又从关城的房子里冲出来,准备将他们围死在北门洞内。
此刻来不及悲伤,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再不走就真的别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