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马河,曾拒石勒十万兵马而得名。
由此名可知此河曾经必然是水量丰沛,河水滔滔。
现下的拒马河,因千百年来两岸不断的开垦种植,挤压了河道,所以河面已经被大大压缩,最宽处百八十丈,最深处可没十人高。
但在白沟外的这一段,因七仙女山耸立,河床被抬升,导致此段河面宽不足十丈,水位也不深,刚刚及膝。河面上有一座打了水下木桩,宽可供两驾马车并排行驶的木板桥,是为白沟桥。
这座白沟桥经过数百年修葺整补,木桩深打在水下,密密麻麻,桥板也是长短不一,刀劈斧锯都很难一次性全部损毁,至于火烧的方法也在漫天大雨的天气下变成不用考虑的选项。
所以李胤才会在白沟出口处挖掘陷马坑来作为阻敌方法。
天色晦暗,且雨珠绵密,使得地面异常湿滑,乡间土路并不是官道,排水系统也不甚完善,所以河对岸的你追我赶看似轰轰烈烈,但实际速度并不快。
李胤当机立断,让每人手里至少抓两个火把,只是火把的火油良莠不齐,有些能点亮有些不能点亮,但不要紧,无法点亮的就高举兵器,在河对岸大声呼喝,喊什么都行,就是必须弄出响动来。
同时,他让挖陷马坑的两什老卒拿长枪立在白沟桥北端,排成一个前后两排的长枪阵,以防胡羯追兵乘势杀过桥来。
霎时间,白沟内外的呼喊声震天动地,借着沟内的回应效果,三百人的队伍愣是营造出三千人的声效!
铺天盖地的呼喝声把埋头狂奔的李化羽都吓了一跳,差点勒停战马,幸好脑子里还有一丝理智,攥着缰绳的手没使劲,反而胯下用力一夹,催促战马继续加速。
追在身后的胡羯骑兵显然也被突然出现的响动吓了一跳,追击的速度明显有了顿挫,但也只是几个呼吸间,他们的速度又重新提了起来,追着李化羽他们。
眼见李化羽他们奔近白沟桥,大概还有里许距离的时候,李胤叫来弓手,指着白沟桥对岸道:“射定位箭!”
定位箭是两军弓手用来测定弓箭杀伤范围的,一般采用醒目的红色翎羽箭,拉满弓后用抛射的方式射出,落地之处即为定位,一旦敌人越过这枚定位箭,那弓手就可以采用平射的方式杀敌。
那弓手立即拿出红色翎羽箭,却被李胤拦下。
“用响箭!”
弓手愣了一下,但也立即听命,取出拴着呼哨的响箭射出。
锐利的哨音响起,绵延于白沟桥两岸,定位箭落在白沟桥南岸,离河面仅几步,也就是说,抛射的情况,这弓手的一石半弓也只能射到三十几米,而真正的杀伤范围怕是十五米都不到。
这弓手见手上的弓射程如此近,脸都有些发白。毕竟十几米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就是一两次呼吸的事,更何况眼下整个队伍里似乎也只有他一个弓手,根本做不到齐射打击。
不过不要紧,李胤压根没想过让这个弓手单挑胡羯人,用响箭做定位箭,目的无非是想告诉胡羯人,在这里的是正规军,不是散兵游勇或者民伕壮丁。
果然,漫天的呼喝声及那枚锐利的响箭,终于让胡羯人停下了追击的步伐,不过还有人不甘心,不住地朝李化羽他们射箭。但距离过远,无法射中。
等李化羽他们跑过木板桥后,追击的胡羯人还在河对岸隐隐绰绰地看着。但由于天色晦暗,他们实在不能确定白沟内有多少人,同样,李胤也看不清对面到底有多少胡羯追兵。
“二十个,或者是三十个!”李化羽跳下马后,连气都没喘匀,就过来对李胤说,“这里不好守,这些应该就是林教头说的远拦子,那箭射的忒准了。”
李化羽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发酸的大腿,又接着道:“我们刚过河不到十里,就见到磨盘场的吴老爷家进进出出都是带着翻沿帽的胡羯人,我没想惊动他们,就准备从小河边的王寡妇家绕过去,结果没走两步就有两个胡羯骑兵从葛屠户家冲出来,那噼里啪啦一阵射啊,当场就有两个人被射死了,吓得我赶紧往张家集的柳树林跑。结果林子里还有四五个在干龌龊事的胡羯狗,被我们撞翻了一个,砍了一个,可脚程也被拖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后面已经跟着一二十个胡羯狗,这就没法打了,只能撒丫子跑。”
要不是李胤也跟着李化羽去磨盘场打过短工,换个人来还未必能听得懂李化羽这个以人名还代指地名的叙述方式。
李胤沉吟着说:“那也就是说,磨盘场等于被胡羯人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