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指送出去了。
褚大见赵暄疼的浑身直冒冷汗,但始终牙关紧咬不吭一声,不由得也感佩他的倔强。心中思忖一番,便让褚二把赵暄扶到木桌前坐下,并倒了一碗水放在他身前。
“赵郎君果然是条汉子,我褚大衷心佩服!”
赵暄眼睑都不抬,包着布条的左手用手腕使劲撑在桌子上,手掌微微翘起,右手端起水碗向嘴里倒。出了这么多汗,又流了血,他渴的很。只是十指连心,被活生生切下一根手指,虽然是不太紧要的尾指,可疼痛依然让他端碗的手不住颤抖,水洒了一桌。
褚氏兄弟混迹市井,最佩服的莫过于这种铁汉子,若在往日遇见,定然是要倾心结交一番的,可惜现在的情况……
再硬的汉子也有软肋,褚氏兄弟就是见不得铁骨铮铮的男人受窝囊气,如果赵暄大喊大叫,磕头求饶还不免让他们看轻,但赵暄这样死撑着,反而博得了他们的恻隐之心。
褚大叹口气道:“赵郎君,你也莫生我兄弟二人的气,只是受人所托,我等也是没法子。”
赵暄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微笑,反而安慰起他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明白!”
褚二一拍大腿:“哎呀,赵郎君这说法真是,真是他娘的贴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褚氏兄弟平生最敬佩读书人,这也许与他们全家都是大老粗有关系,一听这种文绉绉的说法,顿时更生欣喜,看赵暄也愈发顺眼。
只是,这愈顺眼就愈头疼---待会儿郑把头要是下令要割下赵郎君的人头,我等可怎生下得去手?
“奶奶的,难怪郑把头说不能和肉票说话,敢情是说了话就会心软啊!”褚二一拍桌子,恶狠狠地看向赵暄,“赵郎君,我褚二是个粗人,待会儿要是上面发话,我只能许你速死,绝无可能放你,你可明白?”
赵暄虽然手指疼痛,但听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也笑了。
当一个人越这样说的时候,其实是越下不了手的心态。
“褚二哥尽管放心,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只是杀人的刀,我就算要找人报仇,那也是找拿刀的人,断不会去怪杀人的刀。”
赵暄的形容让褚二心头大定,又露出嘿嘿的笑声:“看来赵郎君也是进过学堂的,这说法我喜欢。”
说着扭头对褚大说:“大哥,咱们得把这些话记下来,以后上面再有这种活儿,咱就能跟那些苦主说道说道,让他们别老是拿那种记恨的眼神看着咱了。”
褚大对赵暄的话也深感满意,但总比褚二多活几年,深知此刻更不能顺着赵暄的话说,不然就真没下手的气势了。
杀人,也是讲究气势的。无缘无故取人性命,说到哪里去也是讲不过一个理字。太祖爷都说了,人命关天。官府那些衙役平时耀武扬威,动辄打骂平头百姓,遇着棘手的事情就往外推,唯独对人命案子却推不得,因为一旦捅上去让巡检知晓没对人命案子进行调查,那可是要丢饭碗的要命事。
所以,褚大只点头,却不吭声。
赵暄强忍着疼痛,又喝了口水道:“虽说冤有头债有主,但小弟我实在不想做个糊涂鬼,今日这遭劫难究竟为何,还希望两位哥哥看在人之将死的份上告知一二,小弟就算做鬼也无怨无悔了。”
褚二愣了一下:“赵郎君当真不知为何?”
赵暄苦笑摇头:“当真不知。我自来只在燕西村,后来也是因缘际会才宰了几个胡羯狗,混了个八品宣化郎,从不曾跟哥哥这等江湖人物打过交道,又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