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暄在醉仙楼后院的伤春悲秋,并不能影响楼上吟诗作赋的一众士子。
整个三楼都被这帮士子给包圆了。其中天音阁人数最多,约莫有二三十号人,个个长冠儒衫,动辄行礼作揖,口必称“年兄”坐必言“承让”,端是彬彬有礼之所在。
王易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与洪礼忠、六哥儿、胡安低声交谈着。
一场胡羯入寇引发的战事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心性。
六哥儿洪义安本来借着瓦房驿树林的军功,可以在卫军中获得一席之地,只是后来的追击战里他并没有参与,所以只分的一些银钱。但有了这次经历,六哥儿变得更加自信起来,端坐在这读书人聚集之地没有了之前的拘束,跪坐之姿笔挺,谈笑间婉拒那些过来相邀的儒生也没有丝毫拘谨。
胡老爹在北郑抗击胡羯人时负伤了,负伤的情况有点特殊---四根手指被弓弦绷断!据说在北郑城头,胡老爹一人拉断了三张三石弓,直到手指被弓弦绷断才被送下城头,如此血性被卫军大力褒奖,若不是成了不能拉弓的废人,怕是都尉军衔都能给扣上。
不过现在也好,燕山卫给了忠勇郎的虚衔,并且给了五十两抚恤,胡老爹现在在燕西村住着,倒也衣食无忧。
胡安受那夜父亲临别时的身影触动,竟也变得成熟稳重许多,原先那种跳脱浪荡子的行径完全收敛,自从送父亲回乡,又送兄长去谷县之后,便回到燕州府陪伴洪礼忠,潜心研究八股制艺,还算有所得。
此次参加诗会,其实主要是因为诗会的组织者邀请了洪礼忠,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前来,不然按照胡安现在的心性,必然是想在客栈继续温书的。
这次诗会的参加者大都是燕州府当地士子,组织者之一是甲子科的林举人,还有涞州县的刘裕。
林举人过乡试的时候已经年逾半百,早就没了继续进学科举的动力,所以便借着举人的身份在通县经营着两个成衣作坊,这两年风调雨顺,倒也得了些浮财。
人有了钱,年纪又上来了,就想着给儿孙谋福。
他儿子林懿德也争气,今年连过县试和府试,即将进行第二场的院试,他想着给自己儿子在赴考前挣些文名,便频繁举办诗会。
前礼部员外郎刘秉明之子刘裕也来参加院试,而且也是第二场考,这刘秉明曾任通县县丞,与林举人乃是熟识,两家多有来往,所以儿孙之间也是幼时玩伴,既然故人之子来府城赴考,作为半个地主,林举人也就以他们两个晚辈的名义召集了这次诗会。
正是因为有刘裕,还有其他几个涞州县的士子在,洪礼忠推拒不过才来赴会,并且叫上了两个得意门生。
不由他不得意,这次府试,他只带了两个学生,结果都通过了府试,获得院试资格,其中一个还是府试案首,这成材率放在哪个山学都足以自傲。
作为府试案首,王易受到的关注还是很多的,最起码刘裕就跟很多人眉飞色舞地说起过县试那场“赋诗”题。
“既是赋,又是诗”“学生不会”这两句话可是今科士子们当中传扬度最高的段子。
当然,还有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将王易的府案首声望推向顶点。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他如今在燕州府士子中的地位如此之高,有人羡慕就有人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