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马从怅然中撤退,回问李红玉:“什么叫死在这里也不错?”
“就是死在这里也很好的意思。”
“活着有什么不好的,已经死掉的人非常想告诉你活着是多么多么的好,可惜他已经没法儿告诉你了。”
作为一个从尸堆里爬出来的活死人,在这一点上舞马极有发言权。
月亮明晃晃的光斑因为风不停吹动细叶的缘故在李红玉的脸庞上始终没有停止颤抖,树叶阴影不时遮住她蕴含着星星的眼睛。
李红玉说,这种问题只有在夜晚空无一人冷风不时吹过的旷野中才会提出,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她再说第二次了。
八月初九的下午,舞马和李红玉看见系着黑色飘带报丧的骑兵从山道急匆匆路过。
八月初九的晚上,凌乱急促的马蹄声从渐渐暗沉的高墌城的方向传了过来。
薛仁杲的队伍在一片昏暗的扬尘中路过埋伏点。舞马早就将暗面袈裟披在了自己和李红玉的身上,在这一瞬间他有一百种办法让薛仁杲的脑袋搬家。
薛仁杲的队伍却出乎意料精准停在了舞马准备下手的道路中央。
正当舞马在是否按照计划出手和看看形势的变化再做决定之间犹疑的时候,薛仁杲忽然面部狰狞朝着舞马的方向一指,一个巨大的像蒸笼一样的黄色透明盖子从天而降将舞马和李红玉罩在了里面。
这个盖子无疑具有禁魔的功效,袈裟暗面失去了作用,舞马的神识像被大雨淋湿又被晒干的水泥一样凝结在了识海中。几乎所有的觉术都被禁锢住。
盖子里到处弥漫的林草香气似乎又具有类似软筋散的功效,使得舞马和李红玉一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软倒在长满青草的土地上。
舞马很快意识到眼前的薛仁杲已经不仅仅是西秦帝国的继承人了。
他此刻的的确确是一个觉醒徒,而且是一个能够驭使三阶觉术的觉醒徒。而在不久之前打探到的消息里,薛家父子还都只是不通觉术的凡人武道高手。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大家都忘了来自陨石碎片上面深深印刻的【觉者不帝帝之必陨】的告诫了么。薛举的暴毙是否也和这个禁忌有关呢。
薛仁杲带着西秦几乎所有的觉醒徒还有后续浩浩荡荡赶来足有万余人的队伍将两个人彻底围住。从他得到一系列情报来看,眼前要对付的是一个武道实力极其强横的三阶觉醒徒,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我要让这对狗男女知道什么是人间炼狱。”薛仁杲手中摇晃着一张信纸,通红的双眼中满是仇恨,咬牙吱吱作响说道:“为我阿耶报仇雪恨!”
又指了指李红玉,“这个婊子绑起来带到我的帐篷。”
几百个兵士同时站了出来,每个人都想借捆绑的机会近距离体会感受关中女神的魅力。
李红玉在作出跟随舞马去西秦决定的第一时间就做好了死在西秦腹地的准备,足以让人在弹指间断掉气息的毒药用特殊的纸张包裹好就藏在她的后牙槽上,但这个时候她却没有足够的力气咬破纸包。
她想起了自己一直想要对舞马说却始终没有出来的那句话,于是抓住生命依然清白的最后时刻告诉舞马:“长安的李红玉……不是关中的李红玉。”
这寓意深刻饱含深情的一句话却丝毫没有引起舞马的注意,从舞马那边传来的是一片死寂,李红玉一度以为他已遭到薛仁杲的毒手。
等她鼓起勇气扭头看向舞马,舞马的四周已弥漫起浓郁的死气。倘使她和宇文剑雪一样经历过大业十三年晋阳郡丞府那场几乎已经酿成的惨案就会觉得这股死气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