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
召来妻儿子女,长子金逌根已经二十一岁,显然已经明白了眼下的情势。倒也不哭不闹,向金祖淳大礼跪拜之后,问自己的父亲如何行止。金祖淳惨然一笑,这个儿子的岳父是闵廷爀,以闵廷爀谦谦君子的作为,一定会设法护住他的周全。
只要金逌根去投靠了闵廷爀,凭闵廷爀在洪景来那里的面子,就算是和猪狗一般的生存也好,总能保住性命。
次子金元根也已经二十岁,其岳父是王族宗亲李宪成,能不能保住他就很难说了。但是想来洪景来拥立新君,多少还是要卖李家一个面子的吧。
唯有三子金左根此刻不过九岁而已,尚且还有些懵懂于当下的情势,跟着两位兄长一道前来。他当然没有将来领袖群伦,接棒安东金氏势道大旗的那般气魄,到底还是个孩子。看厅内气氛压抑,居然眼圈儿都红了。
两个年长的儿子都有岳家可以投靠,唯独这个小儿子只能依靠金祖淳。可是金祖淳连自己恐怕都保全不住,哪还有保全金左根的余力。
只得牵过孩子的手,亲手帮他换上贫民百姓家的粗布麻衣。嘱咐孩子见了穿绸缎的要喊老爷,见了带兵甲的要喊长官,见了年长的要喊老爹,见了年幼的要喊哥哥,不要抬头与人对视,凡是碰上大人记得下跪行礼。
说罢,金祖淳便命一名亲信家人带着金左根往庆尚道安东跑,那里是安东金氏的本贯老家,多少能得些庇护。为今之计,不过只是求活而已,不能再多论其他。
至于女儿们,洪景来肯定不会牵连她们,顶多就是交给金平淳照顾,以后找个普通的良民人家嫁了也就完事。
充教坊司官伎?
洪景来不是这么下作的人!
短短一叙,金祖淳不再多话,他也没有逼迫自己的老婆妻妾自尽什么的。跟着金逌根或者金元根去投靠他家也是可以,逃往庆尚道安东老家也可以。但是他的正妻,出身名门大户青松沈氏的沈健之之女,却没有离开。
夫妻两人没有多话什么,沈氏只是取了一卷长绫自顾自的回屋。金祖淳则是起身,取下了木架上的宝剑,看着已经再无他人的堂皇大院,院中的绿植显得疏落。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的涌上心头,带着悔恨与不舍,金祖淳挥舞起掌中的宝剑。
不见有力,只见哀伤。
剑刃破空声犹在耳边,身后屋中传来一声沉闷的桌椅翻倒。掌中的剑便也再舞不动了,金祖淳把宝剑举到面前。一向注重仪容的金祖淳在宝剑的光影中,却只见到一个颓唐的老者。
“原来如此……”
说罢,挥剑向颈,殷红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