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当然要面子。
但是有些事比面子更重要。
此时的乾清宫里,朱由检气急败坏,大兴县的县令终于是忍不住了,通过南海子勇字营的孙传庭送到了御前一份奏疏,详细的将周奎之事,里里外外抖了个干净。
周奎侵占什么不好,居然侵占入关辽民,朝廷为了安置辽民开垦、购置的官田。
这些隶属于屯田的产业,是辽民唯一糊口之物。
若是大明有什么“刁民”,这批从辽东不远千里,回到关内,在路上饥寒交迫、互相哄抢争斗,饱受关内百姓指指点点的辽民,绝对是刁民中的刁民,他们对朝廷派给他们的粮田,看比命都看的重要。
“此等大事,大兴县的知县陈伯玉知情不报,按制罚俸,但涉及到了天子家眷,有所为难,朕本次不予以责罚。但是此事亦要邸报通传,若有下次欺瞒者,按制罚俸停职,造成严重后果的,也要移交大理寺处置。”朱由检对着王承恩说道。
“至于国丈。”朱由检皱着眉头看了眼坤宁宫。
大明是他老朱家的,周奎侵吞点官田,周铉私铸点铜钱,其实往常年份,这都不算个事,大明的勋戚连这点待遇都没有,本身就尴尬而低下的地位,岂不是涂有勋戚之名?
当年张辅西山和各大勋戚们掰手腕,都没掰过那些勋戚,最后还是皇帝下旨申斥英国公张辅,才了结了这桩公案。
张辅是谁,少从父随燕王朱棣靖难,父亲战死,张辅南征北讨,为朱棣立下了汗马功劳,永乐三年,进军安南,俘虏安南国君和太上皇,凯旋而归,改安南为交趾,振旅还师,进封英国公。
如此显赫人物,在西山煤田之事上,居然被勋戚们折腾的够呛,可见内斗这种事上,勋戚们那是一等一的强。
勋戚们窃国为私,是大明的常态,大明的百姓、朝臣,甚至是那些所谓的清流,都对此见怪不怪了,听说了就上书抨击,皇帝理会或者不理会,也很少再分说。
百姓们被侵吞了,就投到这勋戚家中做“家人”,多一分庇护,多一分安宁。
这次为什么把火拱到了大明皇帝的面前?
若非周奎侵的是这些辽民的田,大兴县县令陈伯玉也不会上书分说此事,只会按照流程禀告给上司顺天府丞孙传庭。
现在的顺天府丞是孙传庭之前的师爷张方平代管,官职还是落在孙传庭的身上,三年一考之后,张方平才会正式到顺天府的县衙任县令,三年到期,再晋升为顺天府丞。
孙传庭知道辽民有变之后,立刻率领勇字营去了大兴县的县衙,也上疏到了文渊阁。
所以周奎做的事,是往年勋戚们做的事,凭什么别人做的,周奎做不得呢?
时代变了。
“万岁爷,周铉的案子还没结呢,牵连到国丈这边,是不是缓一缓?”王承恩有些忐忑和茫然的问道。
王承恩劝万岁爷是理所应当的,他挨了周婉言一巴掌,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只要帝后无间,他挨十巴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年在信王府,他王承恩受的气可比现在多得多,他现在成了大珰,连田秀英对他都是十分的客气。
弄的王承恩都有些受之有愧,要知道即使信王登基,大珰理所应当是曹化淳,而不是他王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