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应试的举子们来说,靖康元年的殿试,是真的很恶心人——
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只是让考生陈述一些路上的见闻,可是实际上,这种破题根本就是得罪人的送命题!
除去寥寥几个家在汴京的考生之外,剩下的那些考生大多都是来自于大宋各个地方,天南海北的哪里都有,进京赶考的路上肯定经过了许多的州县。就算这些考生们再怎么忙着赶路,也总能听到、见到一些地方百姓的生活状况,对于地方官员的情况,肯定也能听到一些风声。
可是问题也正是出在这里。
地方官员的风评自然有好有坏,现在让自己把这些官员的事迹都给抖落出来,好的还好说,坏的呢?以后还要不要同朝为官了?
万一哪个倒霉恨因为自己的答卷而丢官去职甚至于丧了命,那自己岂不是招人恨?
但是不好好作答又不行。
应试的举子不止自己一个,和自己同路的举子肯定也不止一个两个,倘若自己胡乱写上一些,遮掩倒是替地方上的官员遮掩了,可是其他人会不会替他们遮掩?官家会不会遣人前去核实?到时候自己在皇帝心里又是个什么形象?
十年寒窗又是为了什么?
所以哪怕明知道这就是一道送命题,也只能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好好答题,哪怕一个不慎,就会卖掉自己未来的队友!
龙椅上,十二毓冕冠后面的赵恒自然将一众考生的神态都尽收眼底。
一个个的都好好给朕答题吧,朕既然敢用这种**裸的阳谋,就不怕你们玩什么花样——
想卖掉队友好当官的人多了去了,三百多个考生里面也肯定会有那么几个正人君子,你不卖,总有其他人会卖。
只要有人愿意卖,这些考生就相当于不用给钱的御史言官,而且每三年都会有这么一批!
待到三柱时香燃尽,集英殿中举子们的答卷无论都没有答完都被小太监们收走,这些应试的举子们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出乎这些举子们意料的是,小太监们在收起试卷的同时顺手又放下了一张空白的白纸,而赵桓也笑眯眯的说道:“西夏李氏罔顾天恩,悖逆不臣,以致西夏生灵涂炭,江河倒悬。朕不得已,惟有披冒霜露,栉沐风雨,攻城野战,亲赴矢石,勤劳艰难,危苦甚矣。
今西夏初定,百废待兴,金国又遣使来请开榷场,其中西夏该如何治理,并开放榷场之利弊,诸生可试言之。”
光让这些考生们陈述一路上路过的那些州府的风闻,也并不能判断这些考生们是否就有才华,只能判断这些考生们对于百姓的生计是否关心。
现在趁着这些考生们刚刚答完第一题,正该是心神不定的时候让这些考生们针对现在西夏还有榷场的情况提出自己的见解,就很容易就能判断这些考生们到底是死读书还是有真本事。
哪怕最终的结果是一个不留,也总比弄一些滥竽充数之辈混进朝堂要好得多。
但是被赵桓这波骚操作惊呆的大臣们现在只想骂娘——官家能在龙椅上面做着,那些考生也能在殿中坐着。可是自己这些人呢?只能在集英殿里面干站着!
同样的,那些考生们也没好受到哪儿去——原先准备好的诗、词、论、赋、策之类的东西全都指望不上,被逼着卖了未来的队友之后又要紧接着面临第二场考试,当真是彼其娘之!
然而赵桓依旧笑眯眯的坐在龙椅上看好戏,甚至还挑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