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如果不是穿了官服,从面容来看,真的很像一个严厉的教书匠。
脸角瘦长,双眉斜长如剑,神色严厉,一直高抬着下巴,仿佛随时都会开口训人。
章惇看着赵煦,也是默然了好一阵子。
‘熙宁变法’的挫败,对他来说是巨大的打击,这些年积累了满腔怨愤。
赵煦也不急,轻轻拿起酒杯。
梁焘,沈琦余光看着章惇,心里其实也有些惴惴的担忧。
这位是可是与司马光,富弼,吕公著等都敢当面直喷,更是要拉着吕大防一起砍头的人。
章惇很快就说话了,语气难掩愤怒,道:“回陛下,臣认为‘熙宁变法’之所以失败,有三个原因:第一,无能之辈如过江之卿,不折手段的戕害一腔为国的忠直之士。第二,王公与臣等识人不明,令小人作祟,坏之于内。第三,‘熙宁之法’多有瑕疵,未能尽全功。三者齐聚,导致熙宁变法之败。”
赵煦听着,眉头微皱忽又松开。
他神色不动的多看了章惇两眼,章惇的话貌似是对,但章惇话里的重点,似乎都在前面两项,后面的第三个,就像是捎带上的!
赵煦转念一想也对,‘旧党’做事太过狠决,章惇有所怨愤也没什么不对,又喝了口酒,笑着道:“那章卿家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做?”
章惇一直在等赵煦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回陛下,第一,陛下‘以子继父’,当下旨绍述熙宁,元丰之法,凡司马光等人所废,尽皆起复。第二,重塑吏治,肃清朝中无能,奸邪之辈。第三,任贤用能,消除弊政,强国富民!”
赵煦慢慢放下酒杯,心里想法更多了。
章惇的话,听着好像都没有问题,但仔细揣摩就会发现,并没有落到实处,全部是笼统之言。
‘也许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想明白。’
赵煦心里自语了句,微笑道:“章卿家所言有理。那,朕说说朕的想法。第一,自然是肃清吕大防等党羽,但肃清他们不是根本目的。朕要对我大宋整体的制度进行考量,要解决人浮于事的弊端,提高各级机构的效率与廉洁。这是‘变法’成功与否的重要前提。第二,就是军事制度,朕要大改,以遏制军队的腐朽,提升作战能力,对夏,辽或者其他的所谓的和约,岁币等,朕一概不认!第三,就是税赋。财政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支撑之一,也需要认真,细致的改革……”
梁焘,沈琦听着是神情渐渐凝重,不敢说话。
他们从赵煦的话里听出来了,眼前年轻官家的雄心壮志,要远胜于他的父亲神宗皇帝!
章惇却是神情大震,双眸灼灼,剑眉一直不断的轻颤。
赵煦说的,就是他这些年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他猛的站起来,抬手而拜,沉声道:“只要陛下支持,臣一定比王公做的更好,绝不让陛下失望!”
‘王公’,就是王安石。
梁焘与沈琦听着章惇的话,脸色骤变,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里都是紧张与不安。
他们分明从章惇的语气中,听出了如刀兵交击般的杀伐之声!
他这是要干什么?
赵煦微笑,他看过章惇的资料,知道这个人的能力、魄力以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意志,这正是他需要的人!
赵煦需要一把锋利无匹的长剑,破开宋朝百余年,凝固不化的沉珂旧弊!
章惇就是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