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的话,杀气腾腾。
一众人心神凛然,齐齐应下。
赵煦交代了几句,让六部的人走了,只留下几位政事堂的相公。
赵煦摆了摆手,道:“坐下吧,咱们细说这件事。”
陈皮亲自上茶,苏颂,章惇等四人依次在两边的凳子坐下。
对于陈皮给他们上茶,苏颂,章惇无所觉,蔡卞与韩宗道都是微微倾身。
赵煦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的四人,拿过茶杯,拨弄着茶水,看着茶水里的一片茶叶,说道:“这件事,出乎我们的预料,却也在清理之中。严格来说,却又不正常。这是开封府,朕的脚下,一道丈量土地的诏书,被严严实实的挡回来,要是放到其他地方,怕是朕的诏书还不如厕纸……”
苏颂,章惇等人听着,面色微凝。
这件事,在他们看来,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熙宁初的‘新法’,抵制比这严重的多,当年在政事堂内,王安石,甚至是神宗皇帝的诏书都被屡次驳回,根本出不了皇宫。
现在这种情况,厚着脸的话,还能说‘不错’。
自然,四个人,没人敢厚着脸这么说。
赵煦喝了口茶,看着四人笑着道:“这件事,不谈责任,咱们谈谈根由,怎么预防,日后推行到全国,怎么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举一反三,防微杜渐。”
苏颂不说话,章惇道:“陛下,此事在臣看来,是对地方过于宽宥,放纵所致,当以重典严惩,以震慑宵小!”
赵煦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有理,但不足够。重典只能震慑一时,我们寻求的是长久之道。”
蔡卞沉吟着,道:“官家,治民在法也在人,臣认为,用人是关键。此事的发生,还是在于地方官的过于无能所致。”
赵煦轻轻点头,道:“有理,还是不足够。”
韩宗道作为开封府知府,这件事的首要责任人,哪怕赵煦没有追究的意思,他还是有些心惊胆战,认真想了又想,道:“官家,地方糜烂非一日之事,臣定当大力整顿,遏制不法之势,为‘新法’铺路。”
赵煦不可置否,目光又看向章惇与蔡卞。
韩宗道神色动了动,终究还没有再说出口。认真来说,官家也是‘新党’,与他们在治国理念上有很大的冲突,很多事情根本无法沟通。
蔡卞看着赵煦的目光,忽然心里微动,道:“官家,地方人浮于事不是一天两天了。臣认为,首先要解决这种情况,才能遏制此类事情发生。臣建议,对地方的权职架构,进行更为深入的改革!”
赵煦笑容渐多,道:“蔡卿家说的,与朕不谋而合。”
章惇明了了,内心斟酌了一会儿,道:“陛下,之前臣等就讨论过。开封府下设知府,府丞,通判外加工,刑,兵,吏等六房,所属州县照此类推。明确权职,落实责任到人,一旦出现问题,直接追究,有任务,直接摊派。其他那些制衡的,包括转运司,提点公事等,通通不得干预的地方具体事务。多余的官职,该撤除的撤除,该收回的收回……”
这些,赵煦与章惇等人自然谈过,章惇不过是照着赵煦的话,复述了一遍,说得就是给苏颂,韩宗道听的。
苏颂与韩宗道,两人表情陡然绷直,面露警色。
大宋立国的根本就在于‘制衡’二字,‘制衡’贯穿了大宋的角角落落。
官家与章惇等人,不止改制了朝廷,现在又要对地方制度动手了吗?
苏颂,韩宗道沉默着,心里在迅速分析着这件事。
朝廷改制还好说,现在无非是恢复到了隋唐制度,他们还在,总能稳住一些事情。但地方上改制,就有可能使得地方坐大,重现五代十国的藩镇林立,军阀割据的局面!
章惇说完,赵煦,章惇,蔡卞三人,目光都落在他们二人身上,等着他们说话。
地方改制,不同于朝廷,需要苏颂这个宰相点头,同样需要开封府知府的韩宗道应命。这还只是试点,将来要推行全国,不是暴力下朝廷强权改制的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