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尚,看着他的师父们为了最后一块饼大打出手。
少年和尚只听到一声“咕咕”的声响,就像是谁饿极了从肚子里发出的声响一样。他惊恐地看着广惠和尚一口咬到了广济和尚的手上。
鲜血从广济和尚的手背上淙淙流出。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从不沾荤腥的出家人,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嗜血的猛兽。
他们啃噬彼此的血肉,从破掉的血管中饮掉对方的鲜血。
少年和尚拦着广慈,广弘就咬下了广净的脸颊。少年挡在广聪与广济之间,广惠就撕破了广慈的喉管。
那些曾经怕他冷,怕他饿的师父似乎听不见他说话,看不见他的哭嚎。
少年和尚眼前一片血红,鼻腔被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可是这一切远远没有完。
只剩了半边脸的广净还能撕下别人的血肉,一块一块放进嘴里,少了半边脸的广净连半边牙齿都暴露在了外面。他用臼齿咀嚼着广聪的血肉,肉末从齿间透过空洞的脸颊掉落在地上。
他看见喉头破了一个洞的广慈歪着脑袋挖出了广弘的眼珠。
他站在六位师父之间,他们似乎根本看不见他。
他希望那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他看见师父们在诵经,在擦拭小无相寺的香炉。
他希望他的师父们能将他也吃下肚去,这样他就不用目睹这残忍的一刻。
直到广慈的头颅滚到他的脚边,瞪着眼睛看着他,再也不复往日慈悲。他知道他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
他的眼前只剩一片血色,他觉得自己体内涌动的气息再也控制不住。他的煞气冲破躯壳,将一切暴力用更加血腥的方式镇压。
煞气犹如利刃,撕碎每一具挣扎的躯体,一时间血肉横飞,涂满了小无相寺破旧的墙壁。鲜血带着肉末沾粘在墙角的青苔上,沾粘在纤尘不染的香炉上,沾粘在佛祖拈花的手指上。
那些血肉模糊的残肢,没有一块是完整的,辨不清长短,辨不清胖瘦,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就是一块又一块堆叠在一起的肉而已。
他散尽煞气,阻止了兽性的屠杀,但他最后连一具尸体都拼不全。他只能一把火将这些残肢付之一炬,让香炉上的血在烈火中蒸发,让佛祖手指上的肉末在烈火中变成焦炭。
他赖以生存的佛寺,他敬爱的师父,他唯一的光和温暖,终于与他的噩梦重叠。
是什么让慈悲的佛寺变成了嗜血的地狱?少年和尚一直不明白。
直到今天,他被告知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带回了一片红色的羽毛。
吃人的地狱曾是他的噩梦,为什么不是他来承受?为什么夺走他唯一的光和温暖,还让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少年和尚蜷缩在冰冷的石砖地上,手指深深地抠进石砖的缝里,鲜血从指尖流出顺着石缝纵横。
少年和尚的嘴唇乌青,呼出的气凝成白色的水雾,他发着抖连一具完整的经文都念不清楚。
模糊中,他看见一双白色镶着金边的靴子站在他面前,他根本没有力气抬眼去看来的是谁。
他好希望是来抓他去地府赎罪的人。这样他就不用这样孤独的活在世上。
那个人抓住他的手臂将他背了起来。他伏在那人背上,看见那人墨色的长发拂过他的脸颊垂落在肩头。
模糊中,他看见自己经过了几位师父的坟冢。
果然,是来带他去地府的吧?
可是为什么这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