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走唱客后看看左右,对王七麟和李塔小声说道:“我家这侄儿死后一直不肯瞑目!这不是一件怪事?”
王七麟对李塔说道:“进去看看,我就猜这先生死的不对劲。”
院子里头烧纸、上香的人还不少,另外有八大金刚坐在屋子里喝烧酒,准备待会抬棺上路。
他们全出去后屋子里变得冷冷清清,王七麟仔细打量这屋子,发现面积不小、收拾的挺好,可是很寒酸,里面没有什么家具,屋子角落放的扫帚都用成疙瘩了还没扔,好像是个寒门。
但这不正常,方士们有本领在身,或许会生死无常,却不会贫寒度日,否则没钱又危险,这样的活谁会干?
就拿听天监来说,他们的工作最是危险,可是俸禄在朝廷各部门里头是最高的。
而且在十多年之前他们最是威风,那时候听天监里简直是一群权臣,他们在各地庇佑百姓、监察百官,上达天听、下监黄泉,别说寻常百姓了,就是各级官吏见到他们也会吓得直哆嗦。
可惜太狩皇帝不喜听天监,登基为帝后便开始削减听天监的权限,现在他们也就剩下个高俸禄和多年积威,其他方面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他说出自己的疑惑,李塔苦笑道:“七爷你不了解祖先生,这位当真是当的起一声‘先生’的称呼,他对自己特别勤俭节约,甚至到了抠门的地步,在他手里一根蜡烛能点一年!”
“但他对百姓很大方,十里八村的谁家揭不开锅了、谁家的人没钱治病了,只要跟他说一声,他无论如何帮一把。”
徐大怒道:“二十八宿真是丧尽天良,竟然害死这样的好人,娘的,大爷下次见到他们,绝不会让他们死的轻松,死后也不能给他们留全尸,至少得用大爷的大刀把他们剁成排骨!”
王七麟道:“这祖先生还不一定是二十八宿害死的,再说,根据程福波所说,祖先生给他出主意让他用换灾的法子去害人……不对,我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祖先生恐怕还真是心地善良,他在程福波家里待了多日,应当就是用自己的法术来庇护他们家里,咱们碰到的‘程福波’自然不是真的程福波,换灾的事也自然与祖先生没有关系。”
李塔身大力不亏,自己上去将棺材盖给推开了。
里面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先生,大约六十岁,肤色黑而粗糙,头发花白,手掌有老茧子,一身寻常寿衣,看起来与乡间的老农没有大区别。
唯一不同在于他死后一直睁着眼睛,而且嘴巴微张,王七麟一眼看去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这人心有不甘。
谢蛤蟆绕着祖先生转了一圈,他伸手在老先生身上捏了捏,摇头道:“他死的蹊跷,这小老弟平时便这么瘦吗?”
李塔说道:“对,他日子过的贫苦,一天就吃一顿饭,能不瘦吗?”
谢蛤蟆点点头又问道:“他修的是什么法术?”
李塔说道:“他懂的技艺繁杂,六壬、四柱预测、奇门遁甲、算八字看风水,多少都会点。另外他有个大招,与马大人差不多,祖先生身上有镂神,不过他背着一群小鬼,不像马大人那般威风。”
谢蛤蟆想要解开祖先生衣服看看他背后镂神的情况,结果看到这一幕跟随在他们身边的族老和屋子里的八大金刚都怒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刚才对我侄子摸摸捏捏的,现在又要解他的衣裳?”
“祖先生死后绝不能受此凌辱!”
“诸位大人过分了吧?”
有机灵的跑出去将他们的所作所为说给了外面的乡亲和祖先生的朋友听,这些人本来就因为被赶出来而心怀不满,如今得知听天监要解开亡人寿衣顿时更生气,纷纷挤进屋子里声讨听天监。
李塔虎目一瞪要发火,王七麟对他摆了摆手。
祖先生的为人让他极为敬重,他庇佑了一方乡邻,所以当乡邻们发现他要遭难的时候才会真心实意的为他仗义执言,这时候听天监拿官威来压人就不合适了。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本官是听天监上原府的铁尉,这次来见祖先生是因为他死的冤枉,死的不甘心,本官要给他洗刷这冤情,让他心甘情愿、开开心心的上路,所以你们阻拦本官是为何故?”
这番话说的没问题,情绪激动的乡民们彼此看了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