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老刘所讲,他住在山里头一个汉人寨子中,寨子是昔年百姓为躲避战乱而进山建成,所以位于深山里头,出行不便。
而他从年轻时候就给村里赶车,负责把村里的皮货粮食和干果送去野市或者城里城外,再帮村里人从外头采买所需生活物资,赚个跑腿钱。
王七麟问道:“那老刘叔你为什么不做个货郎呢?你看你有车,只要在城里买了东西回去卖给村里……”
不等他把话说完,老刘头摆手:“不干也不敢,这山里买卖不好干,做货郎可不能在我们一个村里经营,得去其他村里寨子里吧?那可去不成,指不定在哪里就让人给抢了,人都给你杀了。”
车子走了不多一阵,然后路边断断续续出现一些平缓山坡,这山坡上多多少少有人家。
王七麟看到这些人家的院子里有树枝伸出来,树枝上绑着红布,便问道:“老刘叔,你们这家里头种的树为什么要绑红布?这有什么讲究吗?”
老刘头点头道:“有,谁家生了女娃,当爹的就会贴着院墙种一棵桑树。这样女娃长桑树也长,等到桑树往外冒树枝了,就意味着姑娘可以嫁人了。”
“同时姑娘要用桑树来养蚕,用蚕丝给自己做嫁衣裳,以后出嫁的时候就穿上这件自己编织的嫁衣裳。”
“而出嫁之前呢,当爹的会把这棵树砍掉做成箱子,箱子里装嫁装——这得做成两个箱子,叫两箱厮守。”
“做成一个箱子那就是一箱情愿了。”徐大笑道。
老刘头说道:“不错,正是这样。”
王七麟赞叹道:“没想到这山里还有如此诗情画意的传统。”
老刘头说道:“嗨呀,让大人见笑了,不过这也算不上传统,刚兴起几十年,几十年之前也有一位跟你们一样的大人来了我们这山里,他有功名、懂学问,搬来后有了女儿,于是这么做了,后来有闺女的人家听说后,便纷纷跟着他家学。”
驴车慢慢悠悠的走了小半个时辰,然后一片阴影忽然延伸出来。
王七麟抬头一看,前方路边出现了一棵足有两三人合抱的大树,密密麻麻的树枝上挂了好些红布绳索,颇有点神秘感。
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呢,突然之间从树后探出来半截身子。
一个穿着破烂长袍、瘦的皮包骨头好像骷髅一样的中年人鬼鬼祟祟的看着他们。
那人探头出来看了看,又诡笑着迅速藏到了树后,好像一个正在躲猫猫的孩子。
王七麟用手肘撞了撞徐大,点头示意他看这棵大树后躲藏的那人。
他觉得那人不像是个鬼祟,如果是鬼祟会带有阴气,他能有所感悟,而且看表情看表现确实更像是个傻子,鬼祟没有那么傻的。
他觉得这是哪家跑出来的傻儿子。
这年头山村里人太穷娶不上媳妇就会近亲结婚,所以傻子并不少见。
但是等他凝聚目光,那表现鬼祟的男子却再没有出现。
徐大以为他让自己看这棵树,便跟着附和了两声,然后继续回去跟老刘头对侃。
他想从老刘头口中问出现在的年头和一些有用消息,结果老刘头对官面消息总是躲躲闪闪,后面徐大问多了,他索性张开口开始唱戏:
“汝南、颍川黄巾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众各数万,初应袁术,又附孙坚……”
驴车顺畅经过这棵树,继续前行。
王七麟觉得哪里不对劲,便转过身去往后看,即使驴车踩着山路转了几个弯,他依然在往后看。
这时候徐大推了他一把,道:“七爷,咱太没有见识了,你看这里又有一棵大树,这地方大树挺多啊,而且上头怎么都缠着红布还有绳子啥的?这又是什么讲究?”
王七麟转过身去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
果然,路旁边又出现了一株足有两三个人合抱的大树。
这树同样是有些年头了,至少有十来米高,老树皮坑坑洼洼,呈现一种坚硬的铁灰色。
和刚才出现的那棵大树一样,这树的枯枝上也挂着不少绳索布条之类的东西,隔近了看,不管是绳还是布条下面还都连了个小布袋。
然后王七麟仔细看过后便叹了口气,说道:“鬼打墙!”
这棵树就是他刚才让徐大看的树,就是那貌似傻子的男子所躲藏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