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郕被陈宪拍了拍肩膀,显然是有些不适应,扭捏了许久,才勉强笑着感慨道:“陈公子的那句我是人间惆怅客,我前日里才从湘云姑娘处读到,实在是让人闻之便觉有孤寂之感。”
陈宪哪里爱听这个闷葫芦般的贵公子夸赞,但这人既然能得湘云姑娘的青睐,多少也得给点面子,他又恬不知耻的想到:不然湘云若是再迷上了自己,嚷嚷着要赎身的话,这老妖婆恐怕会雇人给自己绑上石头沉到这西湖里去了。
想了一大堆,他才见到米郕正怔怔的看向室内的装饰,未免空气尴尬,便说道:“米兄,你这次来可来对了时候,这每天一度的花魁艳选,乃是一等一的热闹事儿。”
米郕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我在京中也看过几次花魁大比,的确是热闹不过杭州。”
陈宪得意洋洋的说道:“哈哈,米兄既然来了这烟花之地,自然要好生看上一看!”
“是啊!”米郕点了点头,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倒也让人心中欢喜。”
陈宪听他这么说,当即便想到了老言当日教育自己的那番话,立刻拿出来,教育起这厮道:“杭州再怎么丰腴富庶,但却只是江南的一隅之地,而京城方是这大明的中心。”
说到这里,陈宪脸色严肃了一些,颇有些老言当日教育他的架势:“若是只贪图享乐舒适,只能让人忘记了宏图远志!逐渐沦陷在温柔乡之中,失去了人最宝贵的进取之心。”
米郕听了陈宪一番话,竟是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怅然一叹,勉强附和:“陈兄说的有道理。”
诶,我说了这么多,这人咋就不听劝呢!
陈宪顿时就体味到了老言当时的滋味,心头愤愤然,直接将老言的原话搬出来说道:“我辈读书人,自当要将国计民生放在心头,苦读圣贤书便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米郕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有理!”
见这小子简直油盐不进,陈宪顿时心中窝火:这小子着实不思进取,居然比自己还顽固!不过……自己不也是想着当个富家翁,欢欢喜喜的过此一生吗?
不一会儿,陆小钗和湘云一同抬着茶盘走了过来,这两位佳人一位知书达理、温润典雅,一位活泼外向,顾盼生姿,一时间就把陈宪心中的愤愤冲散了。
几人在这画舫之中坐了片刻,又登上三层的画舫顶部,一览这冬日的湖光山色,旋即见天色将暗,便约好了十五傍晚时候再来这西湖相会,才登上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去了。
待两架马车行到城门之前,就听到马车外面人声喧嚣,陈宪挑开车帘,看到城门的西边零散坐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便疑惑问前面的车夫:“这是怎么回事儿?”
“唉!”车夫叹了口气,说道:“去年大旱,嘉、湖二府受难最重,虽然朝廷免了几十万石的秋粮,可是这粮,百姓却是买不起了!眼下这些,恐怕便是从嘉湖那边逃难过来的难民!”
既然免了秋粮,加上前两年的储备,当不至于粮价飙升啊!
陈宪正在疑惑,就听到身边的陆小钗唤道:“停车。”
马车徐徐停下,陆小钗脚步急急的向站在墙角边的一个小女孩走去,陈宪心知这难民之中鱼龙混杂,便是山贼劫匪也是常有,便紧紧地跟在陆小钗的身旁。
陆小钗今天穿了上白下蓝的缎面白菱袄,三千黑丝绾了个百合鬓,整个人在这寒天幕地的冬日,便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