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宪心中早就默认了陆小钗将要嫁入自己家中,此刻顺口将“大舅哥”这个称呼喊出来,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唉……”岳征悠悠叹了口气,竟然也未对陈宪的称呼有什么异议,他心道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过分,当年用几两银子将妹妹卖给了青楼,现在陡然遭难,竟然会想着去找她帮忙。
陈宪见岳征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笑了笑:“但说无妨。”
“其实……”岳征又沉默了许久,刚下了决心,准备将困难告知自己这位便宜妹夫,门却被叩响了。
“公子,您说的菜买来了!”刘森双手拧着足足四个五层食盒走了进来,还好他年轻体壮,若是换作他爹刘长根去拧,恐怕还真得受一番罪。
“唔。”陈宪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帮着刘森将菜品一一摆上桌面,岳征怔了一秒,也赶紧站起身来帮起忙来。
陈宪一直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眼下又是为了招待自己未来的大舅哥,自然不能搞的太过简单,十人圆桌被摆的满满当当,有让人垂涎欲滴的酱牛肉、有升腾着热气的西湖醋鱼、更有那道寓意为“独占鳌头”的冰糖甲鱼,林林种种十余道菜摆在桌上,顿时让人食指大动。
岳征的儿子似是闻到了香味,竟也不再害羞的跑了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
“这小子看起来挺机灵,叫什么?”陈宪笑着走过去伸手去揉这男童的脑袋,后者显然有些紧张,不知所措的后退了一步看向陈宪。
“岳越!”男童翻着大眼,脆生答道。
“哦!小岳岳啊!”陈宪乐不可支的笑了,旋即又伸手去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说道:“小岳岳,快叫姐夫——呸,快叫姑丈!”
“哈哈哈——”苏心惩终于憋不住的大笑出声,他这么一笑,竟是声音嗡嗡作响,哪里还有之前强装出来的儒雅,顿时暴露出了这厮的粗犷本姓。
“咳咳——”陈宪干咳了两声,苏心惩这厮今天被自己强制要求穿上了符合天气的书生长袄,他本来就生的模样不错,又刮掉了虬须,竟也有几分白面书生的样子,哪知道眼下一笑就原形毕露了。
“姑丈……”小岳岳抬头有些害羞的唤了一声,直把陈宪叫的心花怒放,当即从怀中摸出荷包,拿出足足二两重的一锭银子,塞到小童手中,咧嘴道:“诶,这是姑丈给的见面礼!”
“这怎生使得!”岳征急忙站起身来,伸手就去拽儿子手里的那锭银子。
陈宪却摆手笑道:“一点心意,不收就是不给我这个妹夫面子了啊!”
二人推辞许久,才坐上了饭桌,陈宪又唤了几次那一直怯生生不言不语的民妇,后者却始终不敢坐上桌来。
陈宪最终也就放弃了,这个年代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对女子的荼毒已经深入骨髓,大明朝盛行的《女儿经》中“莫要轻薄闲嘲笑,莫要恼怒好相争。身歪脚斜伤体面,抛头露面坏声名。”更是直接将女子抛头露面都列为了不雅。
离奇的是,这种观念在越是偏远穷困的地方越是流行,或许是因为太宗皇帝靖难时,那位胆大包天的徐国公府大小姐的所作所为,给那些世家名门的女子们做了个女权主义的榜样吧,正如知书达礼的于谦之女于梓筱就常常随着父亲出门远行,在紫阳山上也没少和陈宪聊些诗词歌赋之类的风雅之事。
知道一时半会改变不了自己这位舅嫂的想法,陈宪索性便不再强求了,他夹了块西湖醋鱼塞入口中,又呷了口酒,笑道:“大舅哥,现在可以说说你来杭州所为何事了。”
“唉……”黑瘦干瘪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筷箸,悠悠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