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斥候行的远了,耍了个小心机收买人心的陈鉴胡抬头瞧了瞧薄雾笼罩着的皎月,旋即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号令道:“所有弟兄们都听着。”
“眼下我们虽然接连遭遇惨白,但那都是因为官府太过阴险,都是因为叶希八、苍火头受了官府的蛊惑……”
夜幕之下,数百名因为连日奔逃而脸上写满麻木和疲惫的士兵们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最前方小山包上的那名书生。
书生那青色的长袍下摆被踩的烂了,一缕缕的破布条拖拽着在地上,他的胸口、后背也满是脏兮兮的灰尘,但他的声音高昂、他的表情激动,自有一股昂然向上,鼓舞人心的魔力。
“我们虽然败了,但那都是明王给我们的磨砺,如今还能够和我一起站在这里的人,你们都已经经过了最为痛苦、严苛的磨砺和考验,你们——已经成了真正的战士!”
“昨夜我听到了明王召唤,我要你们相信我!”
“我陈鉴胡,今日在此对着明王、弥勒起誓,我定会带着你们打败官府,为大王报仇,为王能将军报仇,为陈恭善、叶希八、苍火头,以及那些惨死在官兵刀下的弟兄们报仇——”
随着陈鉴胡高昂的语调,那些麻木的脸上逐渐燃起了狂热,仿佛他们当真听到了神祗的呼喊,仿佛眼前的这个带着他们屡战屡败的书生,已经成了战无不胜、运筹帷幄的刘伯温。
“明王降世,弥勒下生。救我子民,白莲中兴——”
随着陈鉴胡满脸通红的喊出了这八个字,这番演讲的**终于到来了。
那些本因为一口饭吃而加入起义军的农民、矿夫,再一次被洗了脑,群体同化效应让这些人在此时此刻无比的信服于眼前的书生。
陈鉴胡望着人群中重新燃起的笃信,便转身走了下来,他长长的吁了口气,抬起衣袖抹了抹额角上渗出的汗水。
他自嘲的笑了笑,往前缓步行去,声音轻微:“这些泥腿子,真是好骗。”
头顶上的明月,被薄雾笼罩着,看的不太真切,昏黄的圆饼静静的看着下方蠕动的人群,看着那个仿佛背负了万斤重负的书生。
陈鉴胡其实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底气,在他现在仅有的选择之中,唯一可能成事的方法,就是以这八百人作为投名状打入邓茂七的派系之中。
邓茂七系的义军虽然人数不如叶宗留多,但是却多为白莲教中的精英,据说邓茂七本人也亲自担当武艺教头,将这些七千余人马调教的战斗力颇为可观。
若是自己当真能够进入邓系的高层,能够左右他们的战略方向,或许……还有战胜那人的机会吧?
若是再败了呢?毕竟……对手是生平仅见的陈行之。
陈鉴胡努力的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都是人,都是读书人,若是我和他位置相调,我会做的比他更好。
事实上,陈行之这个名字,他初次听到对方的词作的时候,很是感慨了对方的才华横溢,随后竟想不到对方竟然跟着于康来到了这里,还成了自己的对头。
而且……他是一个如此可怕的对头。
如今对方想必已经吃饱喝足,在燃着香的雅室里坐在书桌前红袖添香夜读书,而自己——陈鉴胡低头看了看书生长袍那被踩成褴褛的前摆,突然便皱起了眉头,胸中的怒意陡然冲到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