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里路,不分黑夜白昼,整整两天时间,唐老四没有合过眼。
饿了,吃点干粮,渴了,就在驿站休息时喝一点水。
夜盲,对于唐河上这种从来不缺肉食的人来讲是不存在的,可者不代表夜里赶路没有任何危险。
或许是李纲在天之灵的庇佑,在唐河上接到飞鸽传书的第三天正午,马蹄终于踏在了长安城的青石板上。
马背上的人,早已风尘仆仆,没有一丝世家勋贵子弟的模样。身上的锦袍的眼色,已经被灰尘掩盖,头发上、脸上也是厚厚一层。
这一切述说着唐河上这次赶路有多苦!
比上一次带着小伙伴们一路奔袭去塞北苦得多。
那个时候,至少还有朋友跟着,有人说句话,这一次归来是孤身一人。
长安城里,不允许打马飞驰,已经到了城门口的唐河上也不需要再疾驰赶路。
借着马蹄在长安的街道上缓缓前行的时间,唐河上这几日一来,第一次对着心里发问:“为什么?为什么,这次李师出事儿你没有半点提示?”
脑子里的声音意料之中没有出现,唐河上苦涩道:“相处了这么久,你是一点都没有人情味啊!”
却是不想,这句话落下以后,那女声悠悠一叹道:“不是我不想提醒,而是相隔太远,我也是察觉不到啊!”
“明白了!”
唐河上惨然一笑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出长安,李师就不一定会死是吧?”
脑阔里的声音这次是情理之中没有任何回答。
在朱雀大街上转弯,然后进入坊道,最后抵达李纲的住所。那熟悉的门楣上早已换上了白色的灯笼,门匾上也挂上了白纱。
提脚登上门口那两三阶台阶,跨过大门,一幕幕回忆浮现在了老阔里!
有那东宫以外,耄耋老者笑着称赞“好!你很好!”;
有那老夫子严肃地告诫自己“满招损,谦得益”;
有那老夫子警告自己“不可做对大唐有害之事”;
有这座院子里那师徒颠倒讲解格物的情形;
有那老夫子义无反顾担任长安学院名义上的山长的情形;
更有那老夫子拄着拐杖,往自己这里送体己养老钱用来建设学院的情形。
一幕幕,如同电影片段在唐河上的脑子里放映,不知不觉,两天多以来从未哭泣一声的唐老四已经泪流满面。
再往里走,那是灵堂的位置,李家两位师兄比唐河上距离长安更远,此时还未归来。
灵堂里跪着的正往火盆里燃烧纸钱的是李承乾兄妹六人。而一旁站立的,是披麻戴孝的颜思鲁。
眼睛尖的李承乾最先发现了进来的唐河上,慌忙跑了过来深深将身子弓了起来:“山长对不起,是我们害了李师!”
唐河上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却忘记了自己的脸已经两天没洗。
一下子成了一个大花脸,他还毫不自知。
唐河上出言道:“先不要自责,我先祭奠李师,然后在问问颜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是你们的过错,我绝不轻饶,不是你们的过错我也定然不会错怪。”
“是!”
李承乾埋着头应了一声,带着唐河上走到了李纲的灵前。
将香贴在额头,唐河上站着身子深深三鞠躬,然后双膝跪下,再深深磕了三个头。
直立起身来,唐河上走到棺椁边上,里面躺着的正是那位看似严肃,实际上无比慈爱的老人。
老人的身体没有半点腐朽,那棺椁里,铺着厚厚的冰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