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掌柜恭敬地应了。
随即郝东来又为难地道:“侯爷,还有一件事……”
顾青叹道:“我算看出来了,我哪是什么猴儿呀,分明是给你们擦屁股的苦命人儿,还有什么事?”
郝东来陪笑道:“这段日子跟隆记拼家底,我和老石的家底都拼光了,如今商铺上的流水已然周转不开,侯爷若有闲置的银钱,不如暂借我们用几个月,待与胡商做上几宗大买卖便立马归还……”
顾青皱起了眉:“要钱?”
两人忙不迭点头:“对,要钱。”
顾青与二人的目光对视,眼神渐渐呆滞起来,短短的瞬间仿佛灵魂被抽走,只剩了一具毫无思想的躯壳。
二人见顾青这模样,不由急了:“侯爷,侯爷?您怎么了?”
顾青忽然双手拍掌,一下又一下,一脸痴呆地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呓语:“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
第二天午时才起床,起床后顾青神情失落地坐在床榻上发呆。
昨夜装疯卖傻演技实在很走心了,但两位掌柜显然不是那么好骗的,终究被他们强行借走了所有的家底,包括封侯时李隆基赏赐的百两黄金。
如今顾家的库房里大约空荡荡的能跑耗子了。
顾青倒不是很爱财,有了蜀州青窑的产业和参与两位掌柜商铺的股份,顾青如今委实不缺钱。
在昨日之前,他可以理直气壮对任何人说,“我对钱没兴趣,我没碰过钱,我最开心的时候是当初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
而从今日开始,顾青真的连饭都快吃不饱的时候,他忽然发觉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开心。
装逼一时爽,再爽也是装的,最终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想想还要给自家府里的管家下人丫鬟们发月俸,府里正常的采买日常开销,以及各种需要花费的钱,再想想如今空荡荡的库房,顾青顿时有了一种久违的心痛感,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前世孤儿院时用鞭炮炸牛粪的时候,因为点火后来不及跑远,新衣服被溅了一身……
暗暗下定决心,得赶紧解决这个麻烦,尽快让资金回笼,否则堂堂新晋侯爷居然穷困潦倒饭都吃不起,会被沦为整个长安城的笑柄。
下午时分,长安城忽然轰动起来。
安禄山来了。
进城的排场可谓空前绝后,百余名牧民驱赶着成千上万头羊和战马,后面紧跟着近千名范阳边军将士,簇拥着一只三百多斤披甲戴盔的大胖子到了长安含光门外,离城门还有十里,大胖子和所有人便下马步行,走到城门时,大胖子忽然双膝跪地,五体投地式面朝兴庆宫方向跪拜,一拜而起,再走三步,然后再拜,起身接着走。
这般朝贺的礼节已然有些浮夸了,然而长安的官民偏偏就吃这一套。大胖子一拜再拜入城,顿时引来无数长安市井子民围观,人们隔着老远新奇而兴奋地看着大胖子,不时朝他指指点点。
大胖子却浑然不觉自己已是所有人的围观对象,仍旧一声不吭地每三步一拜,后面的边军将士也跟着他朝拜。进城大半个时辰,众人只走了极小的一段路,然而大胖子那面朝兴庆宫膜拜时肥脸上湛然圣洁不掺一丝杂质的表情,却已深深镌刻在长安百姓的心中。
良久,从兴庆宫方向匆匆奔来一队骑士,为首者竟是李隆基身边的高力士。高力士下马走到大胖子面前,含笑大声道:“陛下有旨,平卢、范阳、河东节度使安禄山,可长安城骑马,朕思卿久矣,宜速入宫,解朕之相思。”
大胖子面朝高力士拜下,声音洪亮浑厚:“胡儿安禄山领旨,大唐社稷万代,天可汗陛下颐硕千秋!”
说完安禄山又朝高力士行了一礼,豪迈笑道:“高将军,暌违无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