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慕华缓缓地坐到了椅子上,嘿然一笑,道:“没什么大事,还得多谢队长给我挡了好几杯呢。”
“自家兄弟提那个干嘛?”赵君弼笑了一下,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钢笔,一边说道:“叫你过来是要跟你通报一下案情。”
一听案情两个字,冯慕华心里不由地一喜,身子往前坐了坐,脸带急切地问道:“怎么?那个间谍招了?”
“招了。”赵君弼淡淡地说道,看不出脸上的表情是喜是忧,仍旧是一边把玩着钢笔,一边随意地说道:“昨天晚上招的,情报组的人给他上了典型,他没有抗住,就全说了。”
“那密码本在哪?”冯慕华身子一怔,焦急地说道。毕竟密码本可是这个案子关键中的关键,找到密码本的人记个首功也不为过,自己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挖出来的大鱼,可不能让别人捡了便宜啊。
“可惜,烧了。”赵君弼淡淡地说道,脸上看不出是喜是忧。
“烧了?”冯慕华脸色一变,一脸惊讶的说道。说实话,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是没有估计,他们攻房区的时间太长,又遇到了阻碍,对方是完全有机会将密码本烧掉的,不过,估计是估计,最后的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他的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的。现在见赵君弼将这个最坏的结果告诉给他,他的心里不禁升起一丝丝失望。
赵君弼虽然跟冯慕华共事的时间不长,但是二人却很交心,他自问很了解冯慕华,单见冯慕华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笑着安慰道:“你也不用太过失望,这年头,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不管怎么说,这个案子到现在为止你是首功,已经不亏了。至于那个密码本,咱们没有拿到是挺可惜的,可是情报组的人不是更可惜吗?他们豁出去老脸不要,硬是将这个案子给抢了过了,不就是为了那本密码本吗?现在密码本找不到,那个日本间谍又什么都不知道,线索一下子断了,整件案子一下子砸到他们手里了,看他们怎么跟站长和处座交待。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赔了夫人又折兵。”言语之间,颇有得意之色。
此时赵君弼的心理很是复杂,密码本被烧了,到手的不世之功不翼而飞了,他也算是倒了大霉,心里不爽是肯定的,但是只要是能见到自己的对手比自己更倒霉,他的心里就会不知道为什么又升起一丝丝爽感。
冯慕华倒是没有这种幸灾乐祸的心里,昨天晚上文远谋的话他一直都记得,他也一直在寻找机会让他和他的人再多立下几份功劳,争取人人都占据要害部门,以便在将来的乱世中能抱团取暖,不至于被日后的滔天巨浪给拍的粉身碎骨。
虽说情报组的人审讯出密码本的下落之后,功劳肯定会被他们分走一些,但是那样整个功劳的蛋糕毕竟大了,他除了现在已经得到的东西之外,说不定还能再分点东西。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那个比的手速竟然那么快,转眼就把密码本烧了,一点犹豫都不带的。
现在该怎么办呢?就此结案吗?要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辛辛苦苦,拼死拼活一场得到了什么呢?一个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少尉军衔和副队长职务,还有一次嘉奖和一千元法币。这点奖励,真的是难以启齿。
这倒不是站长亏待他,毕竟他的这次任务完成的也并不是特别完美,首先最重要的目标雪峰没有被活捉,而是变成了一具不能说话的尸体被抬了回来,这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其次,最重要的物品密码本也被人家烧了,他只带回来一个不知道太多东西的间谍助手,实在是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功劳。
而且,在抓人的过程中杭州站的人手也有损失,一死三伤,虽说他们都是军人,早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国家献身的准备,但这并不能代表着行动的指挥官可以无视他们的生命。
事实上,军队对指挥官的要求是很严格的,若是由于他们的指挥失误造成了重大的伤亡,别说是奖励了,到时候不知道挨什么处分呢。
也就是冯慕华的战果还不错,用一条队员的命换了两个日本间谍的命和一个日本俘虏,若是伤亡再大一点,别说奖励免了,站长还不知道会怎么收拾他呢。
谁的命不是命啊,士兵也是爹生娘养的,命也只有一条,他们的血不是指挥官用来交学费的,都是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若是因为指挥官的愚蠢而死在了战场上,那他们的父母收到他们的遗物的时候该会有多疼啊。
直到现在,冯慕华一想起那个胸口被日本间谍打了两个大血窟窿,活生生地倒在他的跟前抽搐的行动队队员就感觉到内疚。虽说这件事他没有什么责任,是对方很强悍,警惕性很高,那种情况下,第一个冲进去的人是肯定会死的,不是那个队员死,也会是其他的人牺牲,可以说,那个牺牲的指标少不了,第一行动队想省都省不下来。
但是,即便是这样,冯慕华还是时不时地感觉到内疚,没办法,谁让他是那次行动的指挥官呢?他上一世虽然也是军人,但是却不是指挥官,这种自己的部下倒在自己眼前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经历,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真的是难以言说的难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自己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原因,将来参加了全面抗战,经历的多了,是不是就会麻木了?
赵君弼见冯慕华站在那里直愣愣地出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敲了一下桌子,一脸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没。”冯慕华猛然回过头来,连忙抖了一个激灵,嘿嘿一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可惜,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从咱们的指缝儿里溜走了,下次再抓到这样的机会,也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