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兴最终还是和罗文天达成了约定。
就按罗文天所说的,他上娄烦提货,生铁每百斤一两五钱,熟铁百斤三两。
而且,他可以用粮食来抵一半货款,整个山东和北直隶地界只给他一家供货。
他并不担心粮食的问题,德州乃大明四大漕运粮仓之一,本身河流湖泊众多,水源充足,粮食产量也很充足。
而且,南方的粮食基本都经过德州,除了朝廷的漕粮粮仓之外,德州也云集了众多民间粮商,在这采买粮食极其方便。
其实,这价格他还有很大赚头。
广铁在北直隶的小宗买卖,生铁能卖到百斤二两二钱上下,熟铁百斤四两,大宗买卖会低一钱到二钱之间。
娄烦铁品相比广铁还好,价格比广铁高上一成应该是没问题的。
德州到娄烦八百里路,骡马车队往返要走三十多天,按一辆骡车配车把式一人,随行护卫一人,两人的工钱加起来大约二两,骡子肯定每天要喂豆子,往返所需的草料钱大约要五钱。
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花销,每辆骡车往返的成本接近三两,按一辆骡车拉一千斤铁来算,每百斤娄烦生铁的运费三钱银子。
也就是说,杨业兴进一百斤娄烦生铁的成本是一两八钱,小宗买卖应该能卖上二两三钱甚至二两四钱,大宗卖二两二钱应该没问题,若放在自家铁铺散卖,至少能卖三两,铸成铁锅还会挣得更多。
这买卖很值当。
谈好价钱后,杨业兴便叫来家中兄弟子侄,安排他们准备货银、骡马车和人手,并找粮商卖粮食。
两日后,他带着二十几个家丁,随罗文天先一步前往娄烦,确认货物无误,路线畅通之后,再派人回来引骡马队拉着粮食和现银去娄烦取货。
罗文天的底细他已经查得差不多了,知道这人背后的主子是一个新授的游击将军,叫秦川,听说先前在山西闹出不小动静,杀了一个都指挥佥事和三百私兵,静乐县和岚县两地乡绅士族绝大部分都被他抄家了,而且还打赢了朝廷大军,最后皇帝赦免了他的罪行,还让他当游击将军。
这人不是个好惹的主,可是会绑票抄家的。
对此,杨业兴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那位游击秦将军占了不少矿,急于卖掉手中大量铁料,也急于找人长期合作,应该是真心想跟自己做买卖。
原本罗文天赶路慢悠悠的,途中每次入城总要逛一趟勾栏,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杨业兴好说歹说,才让这位既长得英俊潇洒,又喜好风流的罗公子加快脚程,但八百里仍走了整整十天才到。
刚进娄烦地界,杨业兴就发现一处地势险要的路口有大量军队把守,拦截任何想进入娄烦的人。
杨兴业因为是跟罗文天同行,所以只被检查队伍中是否有人患病,仔细检查一遍之后便放他们进去了。
到了娄烦,杨业兴惊奇地发现,这地方不但有大量百姓在修水利和开垦农田,还有许多百姓在修路。
那道路可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行,笔直而且平整,走在上面又快又稳。
就是那些修路的百姓,一见他就像躲鬼怪一样躲得远远的,这点让他有点不舒服。
更不舒服的还在后头,他们被安置在娄烦镇难免一间院子,院子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似乎有火熏焦味,石灰粉的刺鼻味道,甚至还有醋的酸溜溜味道。
杨业兴正疑惑这是什么院子时,就有一群人抬着大铁锅,挑着一桶桶清水放在门外,并叫他们所有人必须马上洗澡,所有衣服被褥必须放锅里煮滚。
而且,他们要在这待十日,未经允许不得踏出这间院子半步。
说是最近山西地界有大头瘟,这瘟病是经由虼蚤传染的,所以人人都得洗澡煮衣服,最好是把长发剪掉,若不肯剪,则必须每日洗头,除灭头上的虼蚤。
不给他们离开院子,是怕他们当中有人得了大头瘟,怕他们传染给别人。
听到这番话,杨业兴是又惊又怒。
惊的是怕自己进了贼窝,被绑票勒索。
怒的是娄烦的人竟然把他们当成了大头瘟,对他们避而远之。
可他不敢说出来,更不敢踏出院子一步,生怕被逮住宰掉,他只得乖乖地把对方所要求的事全都干了。
当天,他听到了周围传来的谩骂声,说他们堂堂读书人,相信罗文天才来到这里,原本是想来谋一份差事的,没想到刚进娄烦就被软禁起来了。
没人理会那些人的谩骂,骂破天也没人搭理。
杨业兴听了两日,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