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戒和尚叹了口气,说道:
“依琳的娘本来是个尼姑,你是知道的了。我一见到她,就爱得她发狂,说甚么要娶她为妻。可她怕菩萨嗔怪,我一想不错,是我决意要娶她,可不是她一心想嫁我。倘若让菩萨怪上了她,累她死后在地狱中受苦,我如何对得住她?因此我去做了和尚。菩萨自然先怪我,就算下地狱,咱们夫妻也是一块儿去。”
那婆婆在隔壁听的仔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柔色。
吴翟又问:
“那后来呢?”
不戒和尚续道:“千不该,万不该,那日依琳生下来才三个月,我抱了她在门口晒太阳。事情也真不巧,那时候有个美貌少妇,骑了马经过门队看见我大和尚抱了个女娃娃,觉得有些奇怪,向咱们瞧了几眼,赞道,好美的女娃娃!我心中一乐,说道,你也美得很啊!”
那婆婆听到此处,眼中怒气上扬。
不戒和尚却是不知,又说:
“那少妇向我瞪了一眼,问道:你这女娃娃是哪里偷来的?我说:甚么偷不偷的?是我和尚自己生的。那少妇忽然大发脾气,骂我取笑她。我说:取甚么笑?难道和尚不是人,就不会生孩子?你不信,我就生给你看。哪知道那女人凶得很,从背上拔出剑来,便向我刺来,那不是太不讲道理吗?’”
吴翟道:
“你说的话太多了,我劝你一句,从今往后除了依琳他娘,其他女人你都不要跟他们说话!”
不戒和尚道:
“是师父,当时我一闪避开,说道:“你怎地不分青红皂白,便动刀剑?这女娃娃不是我生的,难道是你生的?”那女人脾气更大了,向我连刺三剑。她几剑刺我不中,出剑更快了。我当然不来怕她,闪了几招,我飞起一脚,将她踢了个筋斗,她站起身来,大骂我不要脸的恶和尚,无耻下流,调戏妇女。就在这时候,依琳的娘从河边洗了衣服回来,站在旁边听着。”
吴翟笑道:
“大和尚,你什么都不懂。以后不仅不能与其他女人说话,便连看都不许看她们一眼。”
不戒和尚连连点头,说道:
“是师父,我不看的。那女人骂了几句,气愤愤的骑马走了。我转头跟依琳的娘说话。她一句也不答,只是哭泣。我问她为甚么事,她总是不睬。第二天早晨,她就不见了。桌上有一张纸,写着负心薄幸,好色无厌这八个字了。我想她必是听了那女人的话,以为你真的调戏了她,可当真冤枉。可是后来我想想,那也不全是冤枉,因为当时我见到那个女人,心中便想,这女子生得好俊。你想我既然娶了老婆,心中却赞别个女人美貌,不但心中赞,口中也赞,那不是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么?”
那婆婆听到此处,眼中怒火更盛。
却听不戒和尚道:
“师父,若你早些来点化我。我便不看,不说,依琳的娘便不会跑了。我想依琳的娘是尼姑,一定去了尼姑庵中,将依琳寄养在白云庵中之后,找遍了天下的尼姑庵,后来连蒙古、西藏、关外、西域,最偏僻的地方都找到了,始终没打听到半点音讯。”
那婆婆听到不戒和尚如此苦心寻觅,不由眼中柔色大生。
却听吴翟又说:
“尊夫人如此刚烈,不知形貌如何?”
不戒和尚轻轻叹了口气,道:
“她聪明美丽,性子和顺,待人再好不过,她温柔斯文,从来不骂人,不发脾气,一生之中,连蚂蚁也没踏死过一只。天下所有最好的女人加在一起,也及不上她。我为她做和尚,那是应该的,可怜这十多年来,无人照料,不知她过的怎么样?”
那婆婆听到,双目一红,顿时蓄满了泪水,心道:
“他说我是天下最好的女人?他走遍天涯海角,到处在找我?那么,他其实并不是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
吴翟将一条黑布带子递给不戒和尚,说道:
“大和尚,你不通俗务,须知祸从口出,乃至与夫人离散数十年。待你救了尊夫人,今后若遇到其他女子,便自缚双目,更不可开口说话,知道了么?”
不戒和尚连连称是,吴翟指了指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