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拿着本子和笔,抬头看她一眼,“你问的是哪一个?”
“穿白卫衣的。”
警察回想了下,“你说的是那位长得很秀气的小伙子吧?失血过多,恐怕有生命危险,被送去了最近的人民医院。”
车门哗啦一声被重重拉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年人目光如炬地扫视车内,剧烈喘息着,抓在车门上的手指都在抖,“谁是苏瓷?”
“赵局!”做笔录的警察神色诧异,从未见过局长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匆匆起身点了下头。
苏瓷下了车,“是我!”
“你快点跟我去一趟医院!他要见你……快一点,万一来不及——”老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泣血嗓音里含着浓重的悲戚。
苏瓷立即联想到苏妄年,拉开车门,上了一辆蓝白色的警用SUV。
车子一路闯红灯,畅通无阻地驶到人民医院门口,猛地刹车急停。
苏瓷跟随赵局往医院楼上跑。
急救室门口,身穿警服的人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脸上都是焦虑和浓重的神色,夹杂着一两声悲恸的嚎哭。
急救床上已然被大片惨烈的血迹浸湿,男人秀气俊雅的脸上苍白如纸,青蓝色筋络从修长的脖颈一路攀爬至脸颊,漆黑的眼睛亮得惊人,心脏急速收缩,耳膜上都是清晰如鼓的心跳。
——那是濒死前的雷响。
院长的白大褂被血迹染成大片红色,护士焦急地为他擦拭满头的汗水。
“她来了!妄年,你坚持住!一定不要睡过去!”
冯局冲上前,紧紧握住苏妄年青筋虬结的手背,赤红的眼眸转向院长:“这个人是效命国家的大功臣,一定要把他从死神手里给我夺回来!”
急救床前的医护人员纷纷让开一条路,苏瓷快步走到床前,脑袋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床上如地狱般的景象。
苏妄年翕动了下苍白的唇,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有话要说。
苏瓷低下头,耳朵凑到他唇边,“哥,你要说什么?”
“苏苏。”
“我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可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苏瓷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你的父母……死在我手里……我骗了你二十年……我不配做你哥哥……原谅我……”
苏瓷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睑发红:“看着我的眼睛。哥,你先努力活下去!”
苏妄年逐渐神志不清,说话都有些吃力,殷红的鲜血顺着胸膛、腰腹往下流淌,子弹和刀痕布满苍白的躯体,将身下的床单染成一片粘稠的血色。
“‘相柳’逃了,你要小心……我可能……没办法再保护你……”
苏妄年消瘦的手指缓缓朝她伸过去,在虚空停留一瞬,又怕染血的手心弄脏她的脸,蜷缩着垂了下去。
似乎想安慰她,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又笑不出来了。
“苏苏……我好痛。”
苏瓷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用力握紧他的手,像是握住沧海中的浮萍,“哥——”
身边的景象尽数扭曲模糊,耳边护士的哭泣和手术室外无力的吼声,他已经听不到了,在濒临死亡的白色尽头,他看到了光。
效命国家的二十年,一直在提心吊胆的死亡边缘徘徊。
这漫长的痛苦,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