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男人格外高,也格外扎眼,一身克制规矩的管家制服,头发一丝不苟,像是迟到的客人来参加久违的邀约。
记忆中那个奶凶的少年蜕变成男人,和他哥哥不分伯仲,恍惚是另外一个夜霆。
当年说“我走两个月就来”的谢大管家站在学生中间,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惊艳和赞叹,不动声色地微笑着。
花伶的身体抽长成188的高度,谢悯还要比他高一点。
两人隔着黑压压的人群,像是隔着万水千山,遥遥相望。
长时间的怔神后,不知谁喊了声:“老师?”
花伶陡然清醒过来,再次看去,要确定那是梦境还是真实。
而不远处的大管家摘下白色的手套,慢慢朝他走了过来,展颜一笑,嗓音低磁而性感。
“花伶。”
…
校园静谧的林荫道旁,花伶一拳砸在了谢悯脸上。
他前所未有的愤怒,眉梢高高挑起,筋骨有力的手拎起他的领口,灼怒的字眼几乎是从胸腔里吼出来:“你他妈还有脸回来见我!”
地上的谢悯撑起上半身,沉沉看着他,有许多话想要解释。
比如他原定两个月回来,在海上遭遇了台风,游轮被一个浪头打翻,差点葬身鲨鱼肚子里。
比如他记忆缺失了一块,有半年多的时光,遗忘了姐姐和花伶。
比如他不顾家族的反对,只身前往华国内陆,甘愿做一辈子的管家,守着姐姐的家,还有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傻小子。
千言万语终究没说出口,谢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对不起。”
“滚你的对不起!”
又是一拳砸上去。
谢悯最开始侧头闪了一下,被花伶拎起来掼树上,没再躲闪,硬生生承受了他揍过来的两下,一拳头抡在地上,沾了满身草叶灰尘。
他抬手碰了下被打麻的嘴角,抬起头,看向双目猩红喘息急促的花伶,慢腾腾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口香糖,讨好似的抓着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塞他手指里。
“我只有这个……”
谢悯坐在草地上。
空气里是泥土芳草的气息。
两人时隔三年,再次见面,身份陡然调转,那个嚣张爱欺负花伶的阿谢,第一次朝他展露愧疚和心虚。
花伶原本胸中怒气灼烧,被他塞过来的一条口香糖搞得火也发不出。
甚至没骨气地……
瞬间原谅了他。
“兄弟。”谢悯的指间在他掌心划过,单方面和他击了个掌,“以后不会再走了,我发誓。”
花伶转开头,看向树影婆娑的缝隙外一幢幢粉金色的教学楼。
肩膀搭上一只占满泥尘的手,强势地把他的头勾过去。
几不可闻的悄悄话在他耳边炸响:“我要是再走,腿被你打瘸也无所谓。”
花伶心头莫名一阵低落和后悔。
谢悯不是冷情冷性的人,他长时间没回家,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无法掌控的事。
“回家再说。”花伶拍掉他的手,强行冷着脸往前走。
谢悯笑了一声,跟上,“行,回家。”
“今晚吃什么?”
“卤煮火烧,扒糕,果子酪。”
“……怎么都是我爱吃的?”
谢悯顿住脚步,翘起唇角:“是吗?我怎么记得是姐姐爱吃?”
花伶不假思索:“姐姐最不喜欢吃的就是扒糕——”
话说一半才知道他在逗他,花伶一公文包拍过去:“小谢子你找打啊!”
“哈哈,你打得过我吗?”
两个久别重逢的大男孩在青葱翠染的小径一前一后追逐奔跑。
他们像当初围在姐姐身边的幼稚鬼,仿佛永远不知道烦恼。
却也能在不期而散的漫长时光里,蜕变成长,奔向阳光。
(花谢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