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齮一挥手让众人退到厢房休息。有十几个贴身护卫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桓齮只得让他们在院中守候,自己独自推开主屋走了进去。
房间中的陈设很简陋,只有一盏蜡烛了无生气地闪动着,不知是谁人在他们到达之前点燃的。
桓齮大咧咧在樊於期对面坐下,军旅习惯,坐得腰背挺直,双臂抱环,威风八面。
樊於期坐得很放松,面色平静,平凡的五官配上现在的一丝淡漠让他看起来很有些冷酷。
“大将军恐怕要委屈在这歇息几日了。”樊於期淡淡说道。
桓齮所有的愤怒在这时候突然爆发。
他一拍案几说道:“你到底在搞什么?秦国的大军去哪里了?这又是哪里?你到底是谁?”
樊於期的脸上终于毫无掩饰地把心中的自负笑了出来。
他摇摇头说:“将军稍安勿躁。长夜漫漫,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说完,樊於期朝旁边的一个冷灶的火塘一伸手,炉内“噗”的点起火来。
没过多久火上架着的铜壶冒起热气。水开了。
“来吧,”樊於期对桓齮轻出一口气,闲适的说道:“喝一碗热水。风雪之中,长途跋涉,还有什么比一碗热水更令人愉悦的?!”
桓齮在刚才短暂的时间里,心中已经如万马奔腾的闪过无数个念头、猜测和设想,但是在没有明确敌我状况下,他决定打定主意一言不发。
“你知道你和你的人都已经是死人了吗?”樊於期缓缓说道:“擅离战阵,弃军而走。既是欺君,更是叛国。大将军还能作何打算?”
桓齮盯着眼前热气腾腾的一碗开水,默不作声。
“大将军可知人之将死的时候,最想要的是什么?”樊於期幽幽地问道。
然后又自问自答说道:“很多人会说是这或是那。不不不。猜什么都不对。因为人在死的时候最想要的只有一样,活。”
樊於期不紧不慢继续道:“如果可以活,他会说他什么都不想要,只要活着。可是如果给了他活,他就会想要更多的东西。**就会像藤蔓一样爬满他的血管。活着的人想要的,无穷无尽。“
樊於期喝了两口热水,抬起眼盯住桓齮。
桓齮依然默不作声。
“所以我现在希望大将军别想太多。甚至连怎么活下来都不用想。因为你想不到。”
说完,樊於期竟然起身径直打开屋门,几步出了院子,消失在风雪中。
桓齮“噌”的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带翻了案几和上面的两碗快要冷却的热水。
他疾步跑出屋门。院中的护卫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听到动静,厢房里的众人也跟着跑了出来。
等他们出到院外,才发现物换星移。哪里还有风雪的影子。
院子内外石地上的积雪踪影全无,甚至没有一处打湿的痕迹。
满天的星斗,伸手可及。清亮的明月就悬在空中。而他们所在的这个院子,其实并不存在。
他们不过是站在一座壁立千仞的陡峰之巅。四周是悬崖峭壁和深不见底的沟谷。
此处不过山顶顶峰之上的一个小小的平台。有三间木屋,连挡风遮雨都困难。
夜色中众人面面相觑,全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在这里等着吧!”忽然有声音像从半山腰的位置传来:“大将军,你那颗头颅还是会很有用的。”樊于期的声音夹杂着几分讥笑,越飘越远。
桓齮无可置信的低低问左右:“你们都听到了吗?”
众人有点头的,有答应的,只有一个副官战战兢兢的说:“大将军,我们……我们这是被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