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陇淡淡道:“师父此刻在赴元始天尊的法会,难道我要去上清境找他?”
韶朔拉住清陇的胳膊,往屋子里走:“不如我们等会,说不定在师父回来之前,他们就自己回来了,那时候再做定夺也不迟。”
行至书桌旁,韶朔道:“师兄,你来看看我画的玉兰花,比起你的画功,怎样?”
清陇不说话,韶朔以为他还在为要不要去抓玉琨的事纠结,便自己将画拿起,挨到清陇身边递给他看:“莫不是你不懂丹青?那我来教你。”
清陇接过他的画,仔细地看了两眼,重新铺在桌上,拿起韶朔方才用的画笔,调了一下墨,几笔之下,画出几朵和韶朔所画的一模一的玉兰花,色调浓淡适宜,仿佛出自一人之手。
他抬头,看着韶朔的眼睛道:“今日先放过他们,你与我切磋切磋。”
韶朔暗地里松了口气,便走过去,也拿起一只画笔,两人在同一张纸上,你画几笔、我画几笔,兴致浓时,终于忘记了要去拿玉琨。
清陇的手捉着画笔,修长的手指,窗外的阳光照着,晶莹剔透的,韶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然后画笔勾勒在纸上,一只捏着花的手便成形,削瘦骨感,看起来分明是男子的手,手腕处却带了只细细的玉镯子。
韶朔将此画推到清陇面前,笑容很是轻佻,口里念出一句诗:“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
清陇正画得认真,略略看了一眼,停下画笔,韶朔以为他要恼怒,没想到清陇抬起头,复将那画推到韶朔面前,盯着他那双轻佻的眸子,神色中不知是不是从他身上学到的几分轻浮,道:“凭从画眉手,折寄镜台前。”
这一轮,韶朔又没占到便宜。
到了晚上,清陇的屋子里灯已经熄灭了,韶朔关了窗户,捏了个诀,一阵仙风吹过,人已不见。
人间正是清明节,有诗道:“清明时节雨纷纷”,不知道是不是应了这句话,庐州城是每次一到清明,不管昨日多好的天气,今天就一定要下起雨来,但也总是那么细细的绵绵的雨,平添了几分热闹。
走在城外,纷纷是前去祭祖的人,或是大门大户,七八顶轿子,带着内宅女眷、丫鬟仆人、丰盛的祭品,襟带如云地去宗祠拜祭;也有小家小户,男女老少一行人,手挽着竹篮子、带着酒食,将郊外一座座孤坟都拜过一遍。有踏青游玩的小姐,也有走马观花的公子。
韶朔淋不惯雨,便撑着一把伞,走在路上。
这是他第一次下凡间,走进拥挤的街市,两边是高高低低的店铺、店铺前挂着各色店招,还有进进出出的人、来来往往的货,招呼声、叫卖声、问候声……拉车的马儿哒哒地踩上青石路上的水洼,一串清澈的水花儿溅起,便湿了路边韶朔的衣角。
这里清透又迷蒙的样子,让他的眼睛都明亮了三分。
路边的小贩远远地喊住他:“这位小少爷,清明节若无事,不如来买点香烛去拜祭一下包青天,包公祠就在这街后头!”
韶朔转过身,见是一个卖香烛纸钱的小贩正在招呼他,他还未回话,就有几个行人挤着将韶朔推了一推,又有客人到了那小贩摊前,他便客气地招呼起眼前的生意来。韶朔笑了笑,复又走进人群中。
韶朔寻着玉琨的气息前行,却又总捉摸不定的,估计是他故意隐去自己的行踪,韶朔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发动灵识去寻他。
在城外捕捉到了一缕玉琨的仙踪,正要施法追去,甫一睁开眼,就见一身白衣的清陇站在他面前,似乎是盯着他看了很久。
韶朔惊讶道:“师兄……你怎么也来了?”
清陇道:“你道我为什么来?”
韶朔咂舌,解释道:“我已经找到玉琨了,正要去追他。”
谁知清陇拉过他的手腕,一边走一边说:“既然都跑下来了,还找什么?他正和友人玩得开心,不必去打扰他。”
韶朔疑问道:“那我们?”
“与你在这凡间走走。”
韶朔见清陇这么说,想着大概是他自己看开了,原本下凡就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与凡人牵扯上什么,便无碍于凡间秩序,只不过是他们太清宫里的规矩多,束手束脚的。
空中尽是濛濛的,淡淡的雨珠儿,伸手揽一下,都没什么湿意。
清陇对韶朔道:“清明节又是鬼节,你就不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你?”
韶朔被他拉着手腕,调侃道:“沧浪少君看儿子似得看着,还有谁敢冲撞我?”
清陇摇摇头,道了声口无遮拦,两人并肩在街上走着。
“你和我来。”韶朔主动带路,清陇跟着他,原来是往方才叫韶朔买香烛的小贩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