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得好!自古开国之主,唯有商汤伐桀,与高祖反秦,初衷毫无私心,只求普救黎民。连武王伐纣,比之高祖都略有不及!我大汉自当久享天下,远迈商周。”
随着李素和董扶等人辩完,刘宏亲自从坛上的御座站起身,出言嘉奖。
起身的时候,还情不自禁拍打了几次御座的扶手,以示击节叹赏。
随着皇帝对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最终表态,群臣也就彻底偃旗息鼓。这话是不能反驳的,反驳了那就是认为高祖不正,那是找死。
没办法,刘宏听了这么多年的大儒讲经,早就憋屈坏了。
因为儒家的天下独尊,所以大儒们多多少少失去了从事实论据出发、辩论问题的能力,都是从经义出发,以理论推导理论。
李素的话风,明显更像先秦诸子百家,那时候还没有任何一家独大,所以任何“经”都没有权威性,你要驳倒其他家,你只能从事实出发。
而“古往今来有哪些造反的人不得好死、哪些善终了”,这都是历史事实,儒家的“经”把理论编得再圆,也没法篡改事实判断。
就好比一个股评家说得再天花乱坠,他也不能说K线图历史记录是假的。
李素把历史事实的数据统计引入对治乱兴衰的辩论,这是划时代的降维打击,胜之不武。
“李卿可谓擅知天命者矣,三公竟不识人,也不举为有道博士,呵。”刘宏继续旁若无人地吐槽,随后冷不丁窜出一句,“李卿有此学识,不如改改,入朝为官吧。”
李素跟赵云恭恭敬敬站在下面,听到这么一句,不由眉头一皱,只好壮着胆子、冒着君前失仪的风险,偷偷把眼珠子往上瞟。
李素这才注意到,皇帝最后那句话根本就不是跟他说的,而是说着说着转向旁边的赵忠了。显然是赵忠此前已经拟定好了封赏的敕命,今天原本就是走个过场当众宣读一下,刘宏听得高兴,才临时起意要改。
也是,作为皇帝,怎么可能考虑臣下的意见、还跟你商量呢?当然是想让你干啥就让你干啥。
赵忠当然不会违逆皇帝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有马上去改,而是一边应承一边略作拖延,显然是想确认皇帝是不是心血来潮三分钟热度。
李素知道机会不多了,连忙斗胆出声:“陛下,臣有一言启奏。”
刘宏一挥手:“说吧。”
李素:“得蒙圣眷,臣不胜惶恐,然张举虽诛,张纯尚在,辽东未平。念刘幽州知遇之恩、拔擢臣于草莽,臣不敢独享太平。”
刘宏好奇地盯着李素看了一眼,嘿嘿一笑:“也是,倒是个义士,那就放你回幽州,待幽州贼乱彻底平息,再议入朝。”
李素:“臣谢恩。”
刘宏看也不看他,就拉着赵忠又随便吩咐了几句,赵忠也不得不临时修改敕命,折腾了好一会儿,全然没有朝廷威仪。
满朝众臣看着,心中也是微微叹息:唉,赏罚由心,毫无定性!
不过大家也习惯了,这种奇葩的事情刘宏可没少做,当年册封崔烈为司徒的那次朝会,刘宏可是当着大伙儿的面,刚宣布完任命,就吐槽说这个司徒卖便宜了。
如今因为听李素吹牛逼吹得心情舒畅稍微法外加赏,一点都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