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上官到此,属下解良县尉孙敬,听闻村中忽来外兵,怕是白波贼的斥候,故而来查问,误会,误会呀!”
关羽这才施施然地露面:“哦,是何人向你禀报的?”
孙敬额头冒汗:“只是村中乡民,请都尉不要见怪,他们也是谨慎提防。”
关于冷笑:“我还会报复那些人不成?”
关羽当然也知道孙敬,因为七年前他杀盐枭豪强亡命江湖之前,孙敬就已经是本县县尉了。关羽也隐约听说孙家跟那户盐枭有点沾亲带故,但苦于当年他还只是白身,不知道县里高层内幕,所以也不好断定这孙敬跟本地盐枭究竟有多大共同利益。
此刻见孙敬服软,他也没借口直接下狠手,就旁敲侧击转换话题:“昨日在安邑,樊太守跟我言及本郡抵御白波贼的军备情况,说解良作为本郡三大财赋重县之一,这两年盐务却愈发荒废,盐利日稀,给郡中统筹的军需钱粮也颇为不足,所以我特地来查办!
既然孙县尉来了,正好,给你三日时间,把本县的营盐大户统统招来,我亲自带兵核查!”
孙敬顿时心中叫苦:这……这河东郡也换过好几任都尉了,没见过敢用武力揭开运城盐湖私盐利益链条的。
而且这不光涉及到解良,连郡治安邑、以及南边的猗氏县,也都有几家巨富之家会被牵扯进去!
运城盐湖的产盐是非常高的,要供给山陕之地大部分的食盐。安邑的产出主要供并州本地;而猗氏的盐要卖到河内、雒阳;解良这儿因为临近蒲阪津,水路可以直通长安,所以整个长安周边三辅之地都吃解良的盐。
别的不说,单说孙敬当年那个被杀的堂妹夫,就掌握着长安城所需食盐的三成供货渠道。天下战乱不休,盐政早就废弛了,大家都是私卖。
连太守樊陵上任这一年多来,也是乖乖从利益链条里拿一份份子钱,更何况之前的历任都尉了
。所谓的严查,最后也就是从三县所有私盐贩的总利润里抽最多半成,就堵住了嘴,胃口小一点、实力弱一点的都尉,三分都不一定拿得到。
孙敬心中快速盘算着:“这关云长究竟是真的要公事公办掀桌子,还是就仗着他兵强马壮想多分一些钱?如果只是多分些钱,倒还好打发,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要是想彻底掀了……那少不得只能跟他鱼死网破!哪怕他不是白波贼,宁可咱做白波贼,把盐湖献给贼军,要得也比关云长少些!”
身为豪强大户,孙家人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想从贼的,有官做干嘛要做贼?他也怕打土豪分盐湖。
但如果遇到了“官要的比贼还狠”这种极端情况,那帮贼也是没办法。
大不了跟贼谈谈条件,比如献出解良县,甚至献出河东郡,看看郭太郭大渠帅能不能答应让献城的武官继续镇守原来的地盘。
要是郭渠帅能答应,献城就献城了。
最近的白波军占领区近在临汾,从临汾出汾水、入黄河顺流而下、再从蒲阪津转入湅水,溯流几十里就能到解良了。只要孙敬想带路,白波军还是来得很快的。
做好了这个打算,孙敬便忍辱负重,拉着关羽先客气了一番,又请他进城喝酒接风、好话说尽,趁着酒意试探关羽底线,还隐晦地派了一个本地的盐枭出面,提出分润一大笔利润给关羽——孙敬自己之所以不说,也是怕关羽抓到了他的把柄,趁机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