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信没说什么,走到神龛前,把里面的断魂刀取了出来;这刀可不像电视里行刑用的那种刑刀,阔刃厚脊,单边开刃,刀锋自下一直延伸出去,直到刀弯处才斜切往上,刀背上还有几枚锯齿状的倒钩,刀柄末端是一个罗刹头,三尺五寸,黑不溜秋的刀身上结满了一块块泛黑发红的斑斑印迹,灯一照,丁点反光都不见。
他得收着。
老爷子以前就说过,等他过世的时候,这刀可一定要包起来,不然走的不安宁,按理来说苏鸿信好歹也算个现代知识分子,但不论是真是假,老爷子的话他总是会记心里,去做,也算是全一全老人的交代,要是搁几个长辈,指定嘴上答应,心里嗤之以鼻,转眼就忘个干净,就像现在这样,当然,他也不可能说出来。
这刀能有二十多斤重,苏鸿信一把就拎了出来,另一只手取过上面的红绸,利落的将刀子缠裹了个严实。
别看他模样长得清秀,带着些书卷气,可往些回村的时候,逢年过节,村里人请老爷子去杀猪宰羊,都是他动的手;两百来斤的家猪,就是不捆不绑,撒开来,搁他手底下也走不过一刀,这些东西,都是老人偷摸教他的,以往屠户的手艺。
等把刀包好了,他这才又转身回了里屋。
这是老人的屋子,老人生前的东西,这会儿都已经被搜捡了出来,装在一个箱子里,过不了几天就不留什么了。
苏鸿信叹口气,黯然无言,走到箱子前弯腰一件件的整理着,看看有没有要留下的,也算留个念想。
这一箱子的东西,他也基本上都见过,穿过的衣裳,做的些小物件,还有一些老旧点的小人书,本来当初是给他买的,结果没成想老人自己喜欢上了,什么济公传、风波亭、花木兰、岳飞出世,堆了一小摞,想是搁的久了,受了潮,册页都泛黄发霉了。
理着理着。
正收拾着。
突听“叮咣”一下。
苏鸿信眼里就见一个东西被带了出来,在空中抛出一条弧线,坠在箱子的一角,正好落在了显眼的地方。
低头一瞧。
居然是枚戒指。
戒身漆黑,戒环上还印有一只眼瞳状的古怪图样,纹理暗红阴沉,但苏鸿信就觉得奇怪,死活记不起来老人啥时候有这么件东西,想不出名堂,他也就没放在心上,顺势就套手上了。
等理出来几样物件,这才停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连夜赶路太乏了,这会一回来,伤心劲儿过去不少,苏鸿信只觉得困意上涌,眼皮就和打架一样,昏昏欲睡,困得不行。
索性就趴在老人的床上睡倒下去。
可谁知他刚一趟下去,眼睛还没等合上呢,却又一骨碌爬了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上的戒指,口干舌燥,身子都僵住了,像是着了魔一样。
就见那戒指上这会儿正在隐约泛着妖异的光华,极为不同寻常,恍惚间,苏鸿信只觉得那纹理像是活了过来,真的成了一只眼睛,凝视着他;就这一瞬间,苏鸿信周遭天地像是在飞快远去,所有一切,如同饱经了千万年的风霜岁月,顷刻间风化散去,散作漫天灰烬尘埃。
眼中所见,已是无穷黑暗。
……
宛如坠入了不见底的炼狱。
……
一声声可怕的嘶吼与尖啸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有遮天蔽日的羽翼在伸展中带出飓风雷鸣;喷涌的熔岩,像是大地溅出的血液,将苏鸿信的眼瞳染的赤红;黑暗中如有不可思议之物,露出的一角轮廓,便如匍匐屹立的巨山;晦暗的深处传来声声磅礴的颤晃,像是巨兽腾动的心跳……
苏鸿信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黑洞吸扯了进去,耳边传来无数哭嚎、嘶叫、狂笑……又像是有无数魑魅魍魉在他耳畔窃窃私语……越坠越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