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沉默片刻,没有去管外面那头已经出了水寨在河面上行远的夜叉,反是转身走向石室。
咻!
穿墙而过。
石室中,身形瘦削的年轻男子,正半倚在精美的玉榻上,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他戴着雪白幞头,襴衫金靴,腰挂玉玦,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看到周逸,眼中似有错愕,却并未持续太久,很快散去,嘴角浮起一丝苦涩。
“抱歉,在下中毒已久行动不便,无法见礼……请阁下见谅。”
周逸深深看了眼年轻男子,随后在一旁石凳上坐下。
“阿弥陀佛,你好歹也是一个观魂。竟然自甘堕落,沦为水匪?”
闻言,年轻男子略显惊讶,随后苦笑道:“都已落入这般田地,阁下还能看出在下原先的修为,果然非同寻常,难怪敢入这寨中。”
他沉默许久,再度开口道:“阁下或许不会相信,一开始在下和手下儿郎并非是水匪。
而是在这牛渚矶里,经营一家漕运水帮,在剑南道都水监下挂名,协助本地的舟楫署行船押运,偶尔也会搭乘百姓,虽然只管一亩三分地,可也与诸方太平,相安无事。”
周逸淡淡道:“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莫非与刚才那个被你看走眼的妖怪有关?”
年轻男子脸上笑容愈发苦涩:“没错,阁下也猜到了……直到有一日,他突然找上门,说是要投奔我,我与他多年不见,自然欣喜,并没有发现他已经变了,便留他做二帮主。
可渐渐的,我发现他变得有些不太对劲,竟然暗中蛊惑帮中伙计,尽和他们讲一些莫须有的寻仙问道之事。
还说在那小泾河中,有一座仙岛,岛中仙人需要世俗百姓帮他们修葺宫殿。
某察觉出不对劲,便质问他。
没想到他当场原形毕露,将我偷袭重创,每日灌我黄汤毒药,将我好好的漕运坞头,变成了一座水匪大寨!”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
周逸微微点头,话音一转:“可是小僧,又如何才能相信你这套说辞?”
年轻男子苦笑道:“阁下想要如何印证?”
周逸道:“小僧有法可观魂,你若能让我观之,自可得证。”
年轻男子眼里泛起一丝希冀:“若我所言属实,阁下可能救我?”
“自然。”
“那……”
年轻男子咬紧牙关,仿佛在思索权衡,半晌,清秀的眸中浮现出决然之色:“……好。”
他身体突然颤抖起来,随后猛力甩头晃脑,周身泛起层层叠叠的水影。
须臾间,水影散去。
却见一头青面獠牙,发若绿焰,额有触角的青皮妖怪,正卧在那玉榻之上。
它盯着周逸,缓缓张开血盆大口,喷吐出一道透明的虚影。
与它本身的模样别无二般,唯独手中多了一根钢叉。
随后它口吐人言,却如坛中回声,嗡嗡鸣响:
“某虽也是一头夜叉,可自幼向慕中土礼仪文化。
修成观魂入世之后也只想与人亲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还望高人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