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一个四十岁的美妇人,第一次见面就拉手细谈,怎么都怪怪的。
可既是让自己在这吃饭,那也不好离开,只能强颜欢笑。
想着母亲平日喜欢的话题,随口聊了几句。
看起来母亲很喜欢外面的故事,大约是戏文听多了、话本看多了,反倒是常常问起刘钰关于西夷的种种故事。
不经意间看到了母亲屋内的挂画,刘钰差点被笑的呛死,咳嗽了好一阵。
只见远处挂着一幅画,画的最中央是个穿着右衽褙子的慈祥妇女,脑袋上顶着一个光圈圈。
妇女的身后是个马槽,妇女身前有个刚出生的婴儿,躺在青石板上,婴儿的头顶也有一个光圈圈。
马槽后面站着一个穿长衫的男子,博冠额带,旁边还跟着一头青牛,博冠额带男子的头巾绿莹莹的,头上倒是没有光圈。
除了这幅画之外,还挂着一张老子青牛出函关;一轴松雪道人的《红衣罗汉图》真迹,应是宫里赐的。
看着这些堪称神奇的耶、道、佛组合,和谐无比地挂在墙上,刘钰对自己的这个母亲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若是脱去了襄国公小姐、翼国公夫人这一层身份,倒和那些农村的中年妇女无甚区别。
收回目光,憋住笑意,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自己的两个嫂嫂也来了。
既是儿媳,那总要伺候婆婆吃饭的,即便家里的丫鬟根本用不完,也得当儿媳的自己来。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刘钰本就是来借钱的,见了两个嫂子,赶忙见了礼。
见了礼,趁这机会便道:“正巧,嫂子们都在这儿。母亲,儿子想挪借些银子用用……”
既是当着两个嫂子的面借钱,大嫂子便笑道:“钰哥儿这是又要买西洋玩意儿?”
“是。”
“那西洋玩意儿可是贵的紧。不过你哥哥刚说了,钰哥儿在武德宫里评了个上上,日后陛下定会重用,说不得咱家又要出个爵位呢。还不是钰哥儿好西学?这钱,花得。”
刘钰一笑,心道大嫂子这嘴倒是会说,这是生怕我在家里闹腾抢爵?至于吗?一句话都要时刻提醒?
他便道:“嫂子说笑了。再出个爵位,何等不易?不过弟弟倒是有心入上舍,将来能否立功也得看日后了。”
算是认了大嫂子的话,一则告诉大嫂子,自己绝对没有留在家里闹腾抢袭爵的心思;二则也算是说自己只要进了上舍,将来还钱肯定是没问题的。
二嫂没法接话,只能跟着大嫂一起夸夸刘钰。
儿媳终究是外人,听着儿媳妇夸自己儿子,刘钰的母亲也是高兴,问道:“既是开了口,肯定要不少。说吧。”
“一千两。”
“成,一会儿就记上。正巧你两个嫂子也在这,家里的事需得见得光。吃过了饭,叫人给你送过去就是。”
说完了钱的事,母亲便冲着两个儿媳挥挥手道:“你们两个回去吧,也不用你们来,家里丫鬟都用不完,哪就非得天天来了?倒是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丫鬟的脚都磨肿了,天天还得告诉你们不用来了,哪天若是忘了,你们心里知道就是。”
两个儿媳天天都听这样的话,但天天都要来。
婆婆说不用来,那是恩赐。但若自己不来,那便要被人戳脊梁骨。
多年你的媳妇熬成婆,这不是一句简单的俚语,而是多少泪珠滚出来的可怕。
刘钰母亲是公侯小姐,那时候开国不久,南方还在打仗,规矩也少,便没有这么个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过程。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但两个儿媳可不敢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