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子很高,有那么点翼国公年轻时候的模样。
李淦不准备为难这些人,不过今天的事倒是可以试试这群年轻人的胆魄。
刘钰的名字这几天他时常关注,主要是齐国公那边送来的《西洋诸国略考》让李淦极为在意。
朝中不是没有传教士,传教士也不是不知道西洋诸国的名目,但传教士们所说的和李淦想知道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刘钰写的内容,比之传教士说过的,也深一些。
更为关键的是脉络清晰,甚至用了一种李淦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分析方法。
写的不像是纪传体的一家私史,而是从民生、贸易、宗教等领域,大致地介绍了一番西洋诸国的脉络。
这是刘钰前世历史教科书的史观和方法,在这个时代自然有那么一丝“惊为天人”的意思。
从那本小册子里,李淦才算是弄清楚一些时常打交道的诸如荷兰、葡萄牙、法兰西等国脉络清晰的历史,以及他们为何能够出现在万里之外贸易,还有地理大发现之后诸国走上的一条和诸夏截然不同的道路。
传教士说的那些东西,就差得远了,看待历史也没有这样宏大的视角。
更像是《后汉书·西域传》里,对罗马的介绍,泛泛而谈,颇为空洞。
刘钰的这种前世习惯的宏观的视角,正合皇帝的心意。
配上小册子里粗陋但却能看出轮廓的地图,李淦确信这个刘钰在这方面是下了苦功的。
更难得是看待事物的角度与他人截然不同,一些之前觉得混乱的地方竟是醍醐灌顶。
那本小册子是刘钰口述、田平修饰的。论及辞藻、用典、文笔、字迹,十个刘钰也赶不上,也正是经过了田平的修饰,才让皇帝看起来极为舒服。
今日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说大。
超越太和殿,站到了皇帝的头顶上,这算什么?
在上面窥探禁宫,看没看先不说,能不能看又是另一回事,这是否有谋逆之心?
说小。
勋贵子弟,不学纨绔,心忧国朝边疆战事,以生平所学,复诸葛孔明之妙,载人飞升,日后攻城可凭此物观察城中布置,是为大功,其心可嘉。
几个小孩子,不知轻重,玩心太重,飞到天上的诱惑谁也抵挡不住。一群孩子玩闹,又能多大的事?
政治的关键不是事实,而是怎么看待事实。
李淦没有借机动勋贵的意思,如今还需勋贵维系平衡,加上前明石亨边将入京的教训,这件事自然也就是小事。
甚至,他有些好奇,那种载人飞升的东西,上去后是一种什么感觉?
然而他也清楚,那东西很危险,御史言官朝中大臣肯定会死谏。
自己真要是一意孤行上去体验一番,少不得要在史书里留个明武宗那样的评价。
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再看看跪在身前的刘钰,终于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心态,冷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啊。若是刨出来,怕不是要比鹅卵还大?”
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在跪着的人听来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话音刚落,后面有个人就跪着在地上趋行几步,从后面跪爬到了旁边,以头抢地道:“陛下明见!我等知罪。只是此事,我等皆是受翼国公之子刘钰所邀。”
“他于武德宫中便说,要我等看个神奇之物,还说什么便是李太白复生也定会吟诗一曲。我等实在不知他弄的是什么,只当是去看热闹,便一同去了什刹海。”
这一句话,把自己的关系撇清了,也把刘钰直接点了出来。
旁边女官小声提醒这是什邡侯之子,这是姜襄后裔,这侯名也封的很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