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朕初读此事,便有不解。”
“禹亦先贤,岂不知修教之事?怎么舜帝就能想到执干戚舞使有苗服,而禹就不能想到呢?后朕读《梁惠王》,及至读到‘非不为也、实不能也’,方而恍然。”
“禹亦先贤,岂不知修教之事?非不为也,实不会也。执干戚非大禹之所长。”
“及至朕登大统,西北战乱频频、罗刹屡屡南侵,朕又多品出几分滋味啊。若是先祖高宗皇帝,必自提甲兵十万,一年而临天山。”
“征战之事,朕不及先祖远矣,粗通大略,实不能比。卿以为朕此番出征,有苗可服乎?”
刘钰几乎是脱口而出那句话……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这句话眼看第一个字已经喷出口了,刘钰几乎是差点把舌头咬掉了,停住了后面的话。
这话不只是不吉利,而是犯忌讳。
虽说此时就算说出来,皇帝也不会勃然大怒,但指不定皇帝心里会不爽。
冷汗涔涔,脑子却转的飞快,刘钰也咂摸出来两分滋味,只是不知道自己咂摸的味儿是不是皇帝想要自己品出来的味儿?
赌一把!
试探着回道:“陛下,大禹或许不会执干戚舞,但群臣中自有会教人执干戚舞的。日后有苗再来,见干戚舞仍旧,多半以为大禹会,自然也是心服。”
“国朝自有教化,乃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只需垂拱而治,自有群臣各善其场。陛下只需调配即可,使能者各尽其力,则皆为天子之德之功。”
“喀尔喀蒙古乃化外之民,不知教化。畏威而不怀德,所选首领,不以德论而以武论,更不知垂拱而治各司其职之意。化外所服者,个人也,而非一国文德也。”
“对此化外之民,不能够用化内之臣的想法,陛下宜教他们以为陛下武德充沛,心服之后,方可慢慢教化。”
“臣斗胆……请陛下部署阵图、临阵指挥。臣等皆为参谋,拟定多种计划,具体采用何等,还请陛下圣裁。”
“以此,待破城,喀尔喀人皆以为陛下武德充沛,心服口服;将士也知陛下远谋大略,心生敬仰。”
“陛下日后亦可设立参谋部,由参谋制定进军、后勤、对战等等计划。陛下圣裁选定,指点将士,亦可使前线将士均知陛下善战威名。将士皆知陛下才略,知陛下而不知其将。”
悄么么地扫了一眼皇帝的脚,心说当皇帝的都这么累的吗?
你不怎么会打仗,又想军中立威叫军中以为你很猛,那你直接说就得了呗?非得绕这么大的圈子,还得做臣子的斗胆求你这样……
只是不知道皇帝绕了半天圈子,想说的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
李淦盯着刘钰的后脑勺看了几眼,心想你倒是挺上道。看来也不是那种认死理儿的,还是挺知道变通的。
知道变通,这就好办了。
但他没有立刻认可这番话,而是反问道:“宋时,多以御图为阵,将士不敢逾越,以至常败。这又该如何避免呢?”
“回陛下,若陛下亲临前线,则可以召集重将参谋,圣裁而定战术。若陛下不临前线,则只做战略,而不定阵法、野战等前线事。如今陛下亲临前线,自然是要亲临战阵、指导攻城,以壮军威,将士见陛下亲自点兵排阵,亦会士气高昂,奋勇数倍。待破城时,将士定然山呼万岁,喀尔喀蒙古也可知陛下之能,其心乃服。”
李淦笑了笑,这话很合自己的心意。
本来他亲征的目的,一个是为了方便喀尔喀蒙古战后直接臣服方便操作,另一个就是在军中刷一刷威信。
可是第一战的威信刷的不怎么好。李淦也知道自己斤两,阵前微操这种事他也不能去干。
刘钰在东边打的不错,若是让刘钰出主意、自己冒名说是自己指挥的,那效果肯定不错。
只是这样一来,刘钰这一战的功名就难免不显。虽说雷霆雨露皆为圣恩,但拉下脸让臣子让功劳给自己,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