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康不怠沉吟片刻,点头道:“公子所忧者原来是这个?这倒是个问题。”
“此事若是朝廷出面,强行压服众人,书社之中定会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之语。”
“这件事若想解决,就不能让朝廷强行压服,而是逼着他们自己认错才是。”
刘钰闻言苦笑。逼着他们认错?怎么逼?一个个都认为自己是忠言,怎么可能逼着自认正义的人认错?
康不怠见刘钰苦笑,不由一乐,说道:“公子还是把他们想的太过正气。儒林之中自有文天祥,可如文丞相者几人?公子和他们无冤无仇,却死死咬着公子,依我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几个真正出于‘义愤激怒’的,不过是杀人的刀。”
“真正握刀的人想要什么,我一时间也看不明白。但虽看不明白,却知道他们的软肋何在。公子只需要在其软肋上扎一刀,自会逼着他们主动退步,把那几个出于义愤的年轻人抛弃。”
刘钰也大约猜到这件事可能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实在不知道这群人想干什么。或许有一定的可能,为了骗梃杖,如果只是这样那还简单了,就怕是借用一些人想骗梃杖的心思,干点大事。
“软肋?软肋何在?找到弱点辩经之事,我以为现在不宜辩,待日后真有了效果,再辩方才合适。”
康不怠摇头笑道:“辩经?公子但凡有了辩经的想法,那就永远赢不得他们。如当年甲申之祸,衍圣公上表事,难不成东虏是自己辩经的?需得做些什么,让以靠辩经为生的人主动辩经论证合理,这才是正途。”
“夫子一亡,就使儒分于八,到后世更有诸多注经。只是宋元之后的儒家学问,既能找到坚决不剃发的理由;也能被人找到剃发合理的理由。这种事公子不擅长,但有人擅长。”
“公子不就想叫这件事有个体面的解决吗?不能靠朝廷出面强行压服,那就打幕后人的软肋,逼其放弃小卒子,主动寻章摘句证明互派使节是正确的就是了。”
话至此,刘钰已经品出了一丝滋味。
现在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也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但康不怠的话给出了一个思路:不管这些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肯定有软肋。这软肋,应该是属于一个阶层的共同所有的,既然不知道具体的人,那就拿这个阶层所有的软肋去猛攻。
这就是个子集和合集的问题,找不到具体的子集,就攻合集,肯定会打疼。
康不怠见刘钰还在那思索,笑道:“我这主意,上不得台面。但看公子敢不敢赌了。”
“哈哈哈哈……我最不怕赌了。仲贤且说说看。”刘钰心想,我都赌过不止一次了。
“他们既然激愤,公子便比他们还激愤。他们不是嫌弃公子和罗刹谈判有辱国体吗?那公子就负荆请罪,认为自己错了,去感谢感谢那几个先出手的国子监生。他们既然读书,看到负荆请罪这样的古事,当然是一个个乐呵呵,自比蔺相如。”
康不怠的眼神渐渐变得阴狠,伸出手猛然一抓虚握道:“公子负荆请罪的时候,当以言语引诱,步步为饵,诱使他们说出一些话。”
“待公子负荆请罪后,自去督查院、御史台上书。说被国子监诸生讲的道理折服,认为这件事的确有损国朝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