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一封闭,等同于眼下征剿义军的隋军全都被关在了外面,连战报都送不进去。
但巧的很,几路隋军之中恰有一路是不走陆地的。
难说王世充到底是想做治世能臣还是乱世奸雄,亦或是还没想好。但绝不会做一个清廉之臣。
因为清廉之臣是不会给皇帝送礼的,尤其是重礼。
一大船自江都拉来的玉雕和彩画随辎重一道入河北,又在渤海分船入黄河,带着他的捷报和对皇帝他老人家的深切问候直奔洛阳。
这年头给皇帝送礼的臣子不是没有,但像他这么兴师动众的,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偏又合皇帝的胃口,杨广每次都乐呵呵的收下,说下不为例,然后下次照收。
为啥呢?
因为人家奉公守法,给皇帝的礼物全是自个掏腰包买的。
虽然每一个听到这话的人都呲之以鼻,但不得不说,王世充的《开皇律》和《大业律》可不是白看的。任谁去调查,也找不出他犯法的证据来。明知道他敛财,也只能干瞪眼。
于是老王送得越发大胆,皇帝也收的愈加开心。
就比如这次,礼物就又送到了杨广的心坎上。
“不愧是江南水乡啊!连玉石都这般水润通透!”
难得不上班的皇帝在寝殿温柔的抚摸着一块近一人高的于阗(和田)玉屏风,嘴里发着赞叹。在他身侧,还放着许多摆件雕饰。
这一批礼物之中,值钱的大件有不少。但杨广最喜欢的,却只是两张纸。
一张是王世充的捷报,另一张却是已近完工的江都别宫全景图。
要不说人家王同学会做人呢,就连出门打仗都不忘给皇帝捎礼物。拍马屁是顺带,最主要是显示自己能干嘛!
两张纸,一张是政绩,一张是战绩。每一张都堪称华丽。
相比之下,其他人就显得暗淡无光了。杨广只觉得,这都养了一帮什么玩意儿!
刘长恭一进东郡就华丽扑街。裴仁基折腾了近一个月,折腾出一个贻误战机来。杨义臣一去不回,到现在也没个音信。李渊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都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死了。
还有这几天,居然有个无官白身跑到洛阳来告御状,状告纳言苏威滥授官职,结党营私。皇帝一生气,就把苏威丢给了大理寺。
老杨心说自辽东归来,朝堂众人就明显变得懈怠,不修理几个,还都以为他这个皇帝转性了呢!
趁此机会多空些位置,也好给后来人一些机会嘛。
比如小王同学。
在各路隋军不是损兵折将就是杳无音信的情况下,就只有王世充给他带来了好消息,嗯,还有礼物。
杨广转了一圈,再次命人展开那副江都别宫全景图。让王世充这么一提醒,他突然生出南巡江都的想法来。
还别说,杨广越想,便越觉得南巡江都在眼下是一步秒棋。
北方算是彻底乱套了,山西、山东、河南、河北皆是乱军,别说是去年的赋税,就是今年的春耕怕都是个麻烦。
而让各路起义军这么搅合着,皇帝总感觉自己像是落在了一个大包围圈里,使得朝廷与江南州郡的联系都少了。时间一久,搞不好南方会不稳。
可一旦跳出这个圈圈,形势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自己坐镇江南,握紧江南财赋,旁人便不敢生乱,朝廷政令也得以正常贯彻。其次远离风暴漩涡,没有了后顾之忧,大可以从容应对乱局,步步为营的推进。
“来人!去召宇文……”
杨广抬手招过内侍,但话才出口却又顿住。
前两次南巡,都是宇文述为他安排好一切。但他突然反应过来,老宇文已经不在了。
“圣人,宇文尚辇在府上丁忧,是有旨意下吗?”内侍见皇帝不言,弱弱的问了一嘴。
“算了!”
杨广摆了摆手,又道:“还是叫苏……”
再次出口半截的话又顿住,皇帝陛下忽然想骂街。
恁娘!
内侍这次不敢询问了,悄然的地下头去。
皇帝那口气,明显是想找苏威的。但那位苏纳言,不是犯了事被关进大理寺了么?
杨广自然是知道老苏去处的,便找了个角落自己生闷气去了。但此时洛阳城内另有一人却还不知道,在苏府外守得眼睛都直了。
王威求证之事不敢假他人之手,便只派了自己的心腹亲兵前来。而后者又是个实心眼儿的,来到洛阳也不知道先打听一下就直奔苏府。结果苏威没等到,却撞进了守候在苏府周边暗探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