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夜长梦多,押送老裴的队伍前脚入关,后脚裴行俨就下令封关杀人。
他甚至都不愿意等到晚上。
喊杀之声响彻长街,无数羽箭自两侧射出。裴仁基回头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追在他身后的萧怀静被罗士信当胸一枪挑得飞起,喷涌着血沫摔落尘埃。那封皇帝陛下的亲笔诏书也与鲜血泥土一起,被马蹄踏过。
跟随的禁卫与骁果军兵卒在箭雨中呼喊哀嚎,偶有奔过伏击区域的,也都被秦琼与罗士信拦下。
剩余兵卒眼见如此,便又转身冲向城门。然而彼时城楼两侧也尽是弓箭手,密集的羽箭封锁了道路,使得街道上的人群如割草一般倒下。
绝望的呼嚎与咒骂声听得老裴背生冷汗,不住喘息。转过身时,就见身前街角奔涌出无数兵卒,贾闰甫并柴孝和正随同裴行俨快步跑来。
“父亲!”
后者几步奔到老裴马侧,握着他的手道:“儿子护卫来迟,父亲没受伤吧?”随即也不等他搭话,又舒着气道:“本是安排了叔宝与士信接应,却不想父亲反应迅速,一眼便洞晓孩儿计划,趁机离队。倒省去许多功夫!”
听到这话,裴仁基老脸一红。
天地良心,刚才那一刻,他真心以为是皇帝不想让他活着到东都,半路伏杀他呢。纯粹是本能反应。但紧接着,便是脸色一变,一把甩开亲儿子的手掌。
“守敬!你忒莽撞!怎敢在关内动手!”
“父亲且安心!”裴行俨仰脸憨笑了一声,拍着胸脯道:“儿子已然将这虎牢关拿下!绝不会走漏风声的!”
“你,虎牢关,拿下……”
裴仁基微张着嘴巴,只觉有巨大的茫然与心悸汹涌而来。嗓子里打鸣般的呻吟出声,眼前一黑,便要栽倒。
完鸟!
熊孩子闯下大祸鸟!
“父亲!”
“大将军!”
“明公!”
周围人一片呼喝,急忙围了过来,扶着裴仁基下马。后者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捂着胸口,好半天才激灵一下透出口气来。再看亲儿子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守敬,你糊涂哇!”
老裴跺着脚,抓着心口一脸沉痛道:“皇帝要杀某,大不了逃亡便是!可你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大隋安再有我父子的栖身之处啊!”
“哼,大隋?”
裴行俨此刻才算正视这个问题,忽地站直了身体,愤愤道:“便是不做此事,大隋就有我父子立身所在了么?我父子为朝廷征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却敌不过小人一言!依某看,这样的大隋,不要也罢!”
“啪!”
话音不等落下,他老子却是一巴掌先抽了过去,吹着胡子气咻咻道:“你这竖子,端地狂妄!大隋岂是你口中玩物,也配言说不要!”
“明公!”
借着某人被抽开之际,柴孝和见机上前,急忙扯住老裴的袖子。待瞥过那边血色的长街,便皱着脸侧过身去,低声劝道:“事情已然如此,争之何益?为今该作何安排,还要明公示下才是!”
“叫某做安排?”
裴仁基还在气头上,闻言却更是火大。
好家伙,你们把祸闯下了,却让老子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不行了不行了,血压有点高……
此时,后方长街上的激战已近尾声。
说是激战,其实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大部分骁果军兵卒已然倒在血泊之中,还有一小撮靠着战友的尸体掩护冲过了城门甬道,却在另一边又被兜头的箭雨射倒,落进护城河中。
关城内的百姓都被勒令待在家中,离得近的一些酒楼客栈滞留的行商旅人更是躲起来瑟瑟发抖,生怕刀兵临身。而于此同时,另有一小撮人却只觉头大。
“肯定是出事了!怕是左近便会有大战!”
城南一处客栈房间里,身着麻衣的一名右骁卫士兵一脸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