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礼服穿好,李太后叫来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并众位宫中大珰如众星捧月般送皇帝御文华殿正殿。
及到了主殿,静鞭三响(静鞭是竹子做的小物件,发出鞭子声),赞礼官赞道:“圣上驾到!”
朱翊钧立即从殿后登玉陛,走上殿前,至龙椅前站定。这段台阶陪同人等是不能走的,他们要绕过殿前自去排班。
朱翊钧往下一看,脑袋立即沁出汗来,场面太大了,只见:
成国公朱希忠、大学士张居正等带着满朝侍郎以上的高官一个不落的全在场,或老或少,或高或矮,或胖或瘦,都相貌端正,没有一个丑人。身上或蟒袍,或红袍,满眼朱紫。加上翰林、御史、锦衣卫堂官等一众人等,再算上殿上力士,黑压压一大片,看着眼晕。
满殿肃然,不闻一声,朱翊钧俯视下去,这些人除了张居正、吕调阳等人之外,他不认识几个,但孤家寡人之心态油然而生。
待他坐上镶金刻龙金灿灿的龙榻之上,赞礼官赞道:“拜!”群臣如风吹草堰,齐齐跪了下去,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此前虽被后宫人等服侍,且知自己所穿越的身份乃是帝王之尊,但现代人绝难想象皇权至高无上到底是什么——缺乏感性认识。
在此时此刻,见重臣匍匐,向自己这孩童叩拜之始,他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真的是这天下,乃至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一种贯穿全身的快感如电流般激荡全身,这种感觉让他由衷地快乐,快乐之余又有一丝迷惘。随即内心深处却有着一种恐惧感升腾起来,仿佛自己往下的一个轻微动作就要打碎什么东西的战栗感。这种感觉让他迷醉,困惑,不由得愣住了神。
见他木呆呆坐着,赞礼官不由庙里长草——慌了神,忙轻咳一声,又抬头瞅了皇帝一眼,使了个眼色。
朱翊钧这才回过神,忙朗声道:“平身!”
赞礼官一抬手,众臣齐呼:“谢万岁!”这一拜一谢,君臣分际显然,朱翊钧终于明白为了这龙椅,无数风流人物为何前赴后继,这煌煌宫城之内为何充满了血雨腥风。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朱翊钧回忆了一下礼部所教的经筵流程,轻咳一声,道:“朕听闻,非考古无以正今,必多闻乃能建事,朕以冲龄践大宝,深恐德行不配享万民之所奉,皇考之所托。今按祖宗之法,崇儒重道,备薄筵,求教于诸卿,望诸卿有所教于朕,阐明理欲消长之端、政治得失之故、人才忠邪之辩、统业兴替之由,以体朕惕励之诚!”
“臣等敬谢天恩,谨遵旨!”又如风吹草堰,叩拜下去。
此番对答完毕,众臣退出殿外,经筵正式开始。
鸿胪寺赞礼官引知经筵、同知经筵、侍班、讲读、展书、执事、侍仪等官在丹陛,五拜三叩礼毕,依次入殿,依品级东西序立。
侍仪给事中、御史各二员,殿门内左右侍立。执事抬起殿北提前放置好的桌案到御座南面正中,退下。
赞礼官赞:“进讲!”讲官两员分别为礼部左侍郎王希烈、太常寺卿侍读学士丁士美到讲桌前并肩站立。
展书官罗万化、王家屏到讲桌后东西站立。赞礼官赞:“拜!”四人先鞠躬,皇帝躬身答礼。不容易,皇帝遇到老师才弯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