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矩听了沉吟一下,方回奏道:“皇上,以臣的见识,这刘台说加衔‘内阁总理大臣’衔是张居正的主张,是不明白皇上欲变法的心思?应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欲行釜底抽薪之法。”
朱翊钧听了,冷笑道:“你说对了。看这一句:‘比王安石辅政不职’,狐狸尾巴早露出来了!张居正不职,他刘台能干?!”
沉吟一下,指示道:“这一道诏旨好啊,队伍一下子就分清楚了——传朕的旨意,锦衣卫将刘台、傅应祯逮捕,送镇抚司好生打问了来说!”
陈矩听了这道旨意,心知这是应有之义,连忙领旨。朱翊钧沉吟了一下道:“张居正没上本吗?”
陈矩从袖子里摸了一下,道:“皇上料事如神,张居正固辞任命。”
朱翊钧接过来看时,笔下千言,最重的那句话是“臣学术迂疏,行能浅薄,朝夕献纳,不过口耳章句之粗;手足拮据,率皆法制品式之末。心力徒竭,绩效罔闻。”
朱翊钧笑道:“嗯,老先生还是懂朕的心思。把这奏本传抄出来,给各位上奏章的人都看看,看看他们臊不臊!”
陈矩听了,脸现微笑道:“张居正还有让皇上给他做主之意,这三辞三让的文章做得好。”
朱翊钧点头道:“嗯,不如此立不起来他的权威,这变法主导之人没有权威可不行。——刘台这奏本上来,明天张居正要辞官了。朕要给他做主,还要做得扎实些。”
“刘台不是说朕‘加罪一人而警惕其余,或连人以阴杜乎后’吗?朕不加罪一人,传朕的口谕,令剩下的三十七人,明日到皇极殿,直接跟朕说道说道,如果说不出所以然,一体究罪!”
陈矩听了这话,额头上的汗又下来了,低声奏道:“皇上,臣说一句不该说的。‘异论相搅,即各不敢为非’,如此将吏部、礼部两尚书和这些人都清出朝堂,这朝廷就真成了‘一言堂’了!”
见朱翊钧看着自己不接话,陈矩接着道:“科道至今无一本奏上,可见内阁钳制之功——皇爷不可不慎。”
朱翊钧听了这话,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说张居正钳制了科道?他能靠着科道造反?”
陈矩听了,脸上的汗更多,苦笑道:“如今天下,焉能有谋逆之人。臣唯恐朝廷一言之后,言路阻塞,皇爷不能掌控全局而已。”
朱翊钧听了,沉吟一下方道:“朕览古今变法成败,全在‘异论相搅’这四个字上!故宋若无党争,能让金国给灭了国?朕这几年办报纸、兴格物,又在侍从室言传身教,若还不能培养出一批变法之臣,那也太失败了——朝廷之官员上千,三十九人而已,朕损失的起。”
“变法一旦展开,必然势如雷霆,一条道走到底。若朕有了异论相搅之心,变法必败。至于隐藏的异论者,还是那句话,‘看事不看心’,朕不管他们如何想——把变法的事儿办了就行,办不好,就罢官去职;办好了的,哪怕你是铁杆的反变法派,朕照样懋赏!”
陈矩听了,嘴唇微动,还想再劝,却欲言又止。朱翊钧为安其心,终于交了底道:“适才看傅应祯的题本,我以为内阁中人都与张居正一党,才说苗头不好。等看了刘台的奏本,朕就放心了——科道中人,在王国光、张四维门下的,能有一半。剩下的一半,吕调阳还有几个,他们都在看风向呢——没有他们授意,这群......嗯,咬不起来!”
顿了顿又道:“葛守礼这病病的巧,让医学院的......”刚想说派两个人去给葛守礼看病,转念又道:“算了,他岁数太大了,你去一趟,让他乞骸骨吧。这回,朕一准同意!”